【四十】
“听说没，前些日子，上官瑜义子万俟明又收服了一家”
“你那消息现在谁还不知道，嘿嘿，说一个你们不知道的，就发生在昨日”
“快说快说”
“别吊人胃口”
“别急啊，听着，就在昨日下午，玄冥鬼宫鬼主突然现身在上官族地！打伤了数位客卿，逼着太上长老出面才肯退走”
“真是胆大啊！”
“可不是，当初鬼主下令灭的上官一族，多年一晃，竟又在人家地界出现，怕不是近年上官一族又有复兴的苗头，玄冥鬼主亲自现身，想以绝后患？”
“当年要不是上官盟主先一步为天下人下山救除瘟疫，身心俱疲，那能半道被那贼人取了巧，鬼宫之人，只会行那阴损行术！”
“话不能这么说，毕竟当年之事，证据不足，谁也无法说清。”
“还想要怎样的证据？上官族地火势冲天，多少人围在山脚，除了玄冥鬼宫的人可还曾有别的势力！”
“可是……”
“我看你两次三番为鬼宫说话，怕不是鬼宫中人？！”
“不不不，我可不是！”
“哼，我看你就很可疑，不如抓回去好好审问！”
“你这人……”
好好地路边小馆茶肆，就因一言不合，双方开始交手，打翻了不少瓷碗不说，还闹的许多人都走了。
“不是，客官，你们还没给钱呢！”年幼的女童胆小的早早跑走去喊大人过来，可当年过半百的老翁赶过来时，除了散落一地的碎片和零星散落的几个铜板，就什么都没有剩下了。
“爷爷，对不起……”女童眼里噙着泪水，怯懦的说道。
老翁长叹一口气，脸上的褶纹挤在一起，摸摸了女童的头，说，“没事，没事啊”
粗粝的手掌布满老茧，土黄色的手背上还有几处红痕。
想想，大概是刚才走得急，滚烫的茶水溅到手上了。
老翁没有在意的搓了搓手背，蹲下身子开始收拾，一旁的女童吸了吸鼻子也开始帮忙。
“老人家！可还有茶水？”
“哎呦，现在没了，要不公子你再……”老翁连忙抬头，想要回话。“……姑，姑娘？”
梦浮生弯着双眉，一双眼睛都是月牙的形状。
“大姐姐？”小女孩看清了说话的人，正是刚才带着斗笠，坐在角落里的那个人，呆萌的叫了一声。
梦浮生笑的更好看了，伸出手握住小女孩扎起的两个小揪揪，往外一拉。
力气当然是收着呢，可是还是叫小女孩龇咧开小嘴。
“疼……”小女孩委屈巴巴的喊着，明明刚才她也喊过，大姐姐还给了她一块松子糖，怎么这回就揪她的小辫子了？
“叫哥哥”梦浮生松了手上的力道，却是没移开，仍是握着那两根不及他手掌长度的小辫子。
老翁看着自家孙女儿眼泪汪汪的样子，心疼的直想把这两人分开，可观久了人的直觉告送他，不要轻易招惹这位公子，一双手是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公子啊……”老翁尝试着开口。
“叫哥哥~”梦浮生把脸侧向老翁表示自己在听，眼睛和手却是半点也没离开小女孩身上。
老翁：……
“唔,哥哥……”
“嗯嗯，这才乖嘛”梦浮生一松开手，小女孩一溜烟的跑到自家爷爷身边，藏好，就露出半个小脑袋瓜，防贼似的瞅着他。
梦浮生冲她眨了眨眼睛，琥珀色的眼瞳之中像是有着星辰大海，被那浓密的两扇羽睫半遮半掩的，极能迷惑人，瞬间就将小女孩对他的敌意下降了一大半，半个脑袋变成一个脑袋了。
“哈哈。”瞧着这小女孩这般好哄，梦浮生轻笑出声。
“公子啊，我们这里没有茶水了，您要是口渴，从这往北再走半个时辰就是青岩会了，哪里，也会有茶水的”老翁安抚了一下自家孙女儿，没忘记眼前这位漂亮的不像话的公子问他要茶水的事，又好言好气地给梦浮生指路。
“老人家，青岩那边的茶我可是喝过，没你家的甜呐~”梦浮生没收起自己的笑脸，从地上捡起一个茶碗递给老翁。
“那不然，公子你多等等，我这就去烧”老翁接过茶碗，有些不好意思，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他的茶水好喝。
其实在茶水里放蜂蜜这件事从他在这里摆摊就开始了，乡下土方子，蜂蜜能解乏蓄力，喝上一碗蜂蜜水，能比别人多耕一亩地。他年老了，倚着这个摊子养活自己和孙女，茶不是好茶，只得每半个月上山去找蜂巢，在茶桶里放上那么一大勺，也能冲淡一些他这陈茶的苦涩，一勺子蜂蜜混在一大桶茶水里，能喝出来的绝对是沉下心慢慢喝的人。以往有没有喝出来的老翁并不知道，每天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且多是着急赶路的，喝上几碗茶水扔下几枚铜子就走是常态，而梦浮生是第一个喝出他茶水中的甜味，对他说：你家茶水好喝的。
老翁不安的搓了搓手，梦浮生没接他的话，想着自己是不是话多了，抬手按回了孙女探出一半的头。
我看起来很像坏人么？
梦浮生看着老翁的小动作，歪了歪头。
老翁冲着梦浮生笑了笑，不过那笑怎么看都像是要哭了似的。
老翁心里没底啊，以前也有过那么两次他这小摊不知道哪里惹到了在外历练的世家公子，直接就给他掀了摊，什么东西都给砸的稀碎。他看着梦浮生身着华衣，仪态万千，肯定也是哪一家的公子哥，又想到刚才自己老眼昏花的喊了一声姑娘，就觉得刚才被梦浮生捡起的茶碗怕是也要重蹈覆辙了，自己刚才还说要给他烧茶水，唉。
我怎么看这老头一副要昏过去的样子？
梦浮生面带疑虑的看着老翁有些发白的脸，习惯性的就想咬手指，却被啪的一下打开。
“嘶---红了！”梦浮生一瞬间戏精上身，大呼小叫道。
上官清看都没看他，直接走到老翁身前，扶住了老翁有些摇晃的身体。
“老人家，这是刚刚在茶肆里喝茶的人的茶水钱”上官清想要掏出钱袋，掏钱袋的动作一顿，直接拿出来一张银票。
“这，这太多了”老翁连连摆手。
“还包括买新的茶碗茶具和修缮这里的钱”
“这怎么好，怎么敢让公子出钱”老翁仍是不肯收。
“您就收着呗，要不是他，你这摊子也许还不会有着一遭”梦浮生见上官清不理他，在一旁凉凉开口道。
老翁摆手的动作一顿，有些怀疑的看了上官清一眼。
这看着稳稳当当的，也不像是会挑事儿的人啊。
上官清轻叹了口气，也不能反驳，毕竟的确与他有关，不过，怎么什么话从梦浮生嘴里说出来，意思好像就变了个味道呢？
梦浮生鼓着嘴，闪身到小女孩身边，小女孩还在懵懵看着自家爷爷和一个长得冰冷冷的大哥哥推来推去，冷不丁的被人一抱，吓得一愣，整个人显得更呆了。
梦浮生不厚道的笑出声，直笑的小女孩脸都红了也不肯放手。
另一边，茶摊老翁总算是接受了上官清的银票，立马出手将孙女从梦浮生的魔爪里解救出来，还对着上官清和梦浮生表示以后他们来他这里喝茶，分文不收，上官清刚想推辞说不用就被梦浮生拉走了，只得摆手道别。
“怎么，你还真想以后常来啊”梦浮生笑道。
“不想也要对人家说清楚”上官清轻皱着眉回应。
“说清楚？说清楚你的茶摊是因为别人争论我家的事儿打起来才塌了的？”
“……是要说清楚”
“啧，你这人咋就这么倔”
“不然，平白受人恩惠？”上官清反问，横了一眼走路一步三晃的梦浮生。
“怎么是平白呢？你给的那银票可是五十两，五十两诶，上官清”梦浮生嘴里叼着不知道从哪里折来的一朵野花，“要是让万俟明知道你把五十两就这么给出去了，你就等着他磨你耳朵吧”
如果忽略掉这句话里的心灾乐祸，还是挺中听的一句话的。
上官清手指动了动，忍住没上手给他一下子。
“不过，你刚刚是去追那些人吧，钱没追回来吗？还自掏腰包。”
“……没追全”上官清回道，“铜板太过零散，怕老人家不好清点”
不好清点？
梦浮生目露玩味，像这种路边摊，收铜子才是最正常的吧，眼珠一转，梦浮生落后两步，猛地一跳。
上官清只听见梦浮生喊他，还未来得及转身，背上就一沉，顿时有些手忙脚乱。
“你干什么！”上官清一手托着梦浮生，另一只手把剑从背上取下，以免咯到梦浮生。
“走不动了”梦浮生双腿夹住上官清的腰部，确保上官清一会儿急眼了不会将自己扯下来，双臂环住上官清的脖颈，贴近耳朵，惨兮兮的说道。
上官清红着脸，死命偏头。
“知道了！你待好，别乱动！”
梦浮生乐呵呵的把下巴抵在上官清的肩膀上，坏心眼的往上官清的耳朵眼里吹气。
“梦浮生！！”
“对不起，查无此人”
“你给我下去！！！”
“哎哎哎，君子动口不动手！你再晃我真就掉下去了！！上官！”
不过，直到到达了青岩会，上官清也没成功把梦浮生从背上甩掉，等到万俟明与这两人汇合时，饶是有着三年时间相处的他，也还是对梦浮生的不要脸刷新了底线，真是不怕死啊。
“要去客栈，你俩是不是该分开？？”万俟明受不住周遭投来的挪笑目光，干咳一声，对梦浮生说道。
“上官不舍得放手，我也没办法”梦浮生双颊鼓动的像一只磕松塔的松鼠，一耸双肩，眼神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真的，要不是看到，上官清毫不犹豫的撒手后，腰上那盘的稳稳当当，结结实实的一双腿他就信了。
上官清从松开到重新抓紧只是一瞬间的事儿，但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我不是，我没有。
万俟明揉了揉额角，有些头痛，这叫个什么事儿啊。俩大男的成天搂搂抱抱，要不是从小就和上官清一起长大，深知上官清的性格，他还真怕上官清就扔下上官一族完在梦浮生手里。
不过好在，这两人，一个只是爱闹腾，一个总能坚守本心。
万俟明活动了一下僵硬的筋骨，舒缓舒缓两日以来的劳累奔波，觉得自己没必要总这么操心。
“哎，对了，万俟明，上官刚刚花了五十两雪花银”
万俟明一个懒腰还没完全展开，被梦浮生的一句话硬是停在了一半。
多少？五十两？！！
“上官清！你……”人呢？
万俟明左右顾看，哪里还有那两个“连体婴”的踪影，胸腔了涌到一半的气梗住，上下不得。
“上官，你跑这么快做什么？”舒舒服服爬在上官清背上的梦浮生老神在在的来了这么一句。
“不然，等着挨骂吗？”
“这可不像做事磊落光明的的上官大公子哦~”
“那要分事，像……你这糖葫芦哪来的？”听到不同于之前的喀喀咀嚼声，上官清一抬手，直接从梦浮生嘴里夺食。
“哎！我的！”梦浮生伸手就要去抢。
“哪来的”上官清将胳膊伸的远远地。
“你想吃自己买去，抢我的干嘛！”梦浮生不死心，开始闹腾。
“最后一遍，哪来的”上官清任他在背上胡闹，气都不带喘的。
“你刚才走得快，转角那份卖糖葫芦的，自取的”梦浮生咬着指甲盖，咯吱咯吱的回答。
上官清当即转身。
“不问自取，即为偷”
“我没钱啊”说的那叫一个理所当然。
“你可以问我……”话还未落音，脚步却先停了。
上官清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胸前，空的。
他的钱袋不见了。
“问你什么？”梦浮生把不开心的表情一扔，得意反问，指间晃荡着的正是上官清的钱袋。
“你说说，哪有男的会将钱袋放在怀中的，不都是别在腰间吗？嗯，上官”
上官清泄了气，抿着唇不肯回答，托好梦浮生，迈开步子开始往回走。
“喂喂？怎么，生气了？”
见上官清不作回答，梦浮生得了趣儿，手上的钱袋抛过来抛过去的，玩的不亦乐乎。
“你说说嘛，说说话，别不理我呀”
“要是真不想说，为什么一直用着我给你的钱袋，你说说你是不是喜欢我也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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