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是所有节日里最有香气的一个节日。
首先是柳香。
柳的香气淡淡的,在似有还无之间。由于当地自古流传着一条俚语:“初一不插柳,死了变成大黄狗。”所以每年初一前一天下午,会全民折柳枝,再在晚上插到自家门口。
待初一早上出来,就可以发现家家户户门前都插着一支柳条。此仪式就像过年贴大红对联一般郑重。
当走在有柳树的地方,会发现那柳树像一位刚被削短长发的姑娘一般清爽,还夹带着一点儿滑稽。
这什么习俗?不算破坏绿化吗?这个疑虑不止一次困扰过我。直至一次夏季狂风刮过之后,我才恍然大悟!
一次风后我走出去,发现有几棵柳树被风劈去一侧枝桠,落在地上。落地的枝桠连着一侧的树皮倒支在树侧,上面的柳条均又密又长,定是因负重招风而被淘汰掉;而没有落地的那一侧枝桠,上面的枝条由于被人们折去,显得比较稀疏,像济公的扇子,故因不招狂风而脱险。
哦!智慧的古人!定是先了解了柳树易遇风劈枝桠的习性,而后才传出折插柳枝的习俗。
想必在古代,定然发生过柳树风中斜劈落地伤人的事故。否则,怎会有人处心积虑地想出这么一个主意,发动全民争先恐后地折柳消患呢?如果当初下令让人们为消除安全隐患而折柳,估计没人这么积极主动狂热……
其次是艾香。
艾的香气,相比柳的香气,不知要浓多少倍。关于艾,当地也有一条俚语:“初五不插艾,死了变成老太太。”这句话有点诙谐,因为我一想起来就想笑。
无论笑还是不笑。初四下午,人们都会纷纷跑进田野地头,折回一把艾,取下已干枯的柳条,插上新鲜的艾。
艾是一种中药材。据说端午前采集的艾,才是真艾,可以产生药效。一过端午节,就长变质了,成为毫无用处的蒿草。现在市面上销售的艾灸药条,大概都是采集于端午之前吧。
过去,还有流行端午前后用艾水给小孩洗澡的习俗,据说对小孩儿的皮肤有好处。
艾,谐音“爱”。妇女们都喜欢在端午节之前用颜色鲜艳的彩布,扎个垂着丝线的荷包,里面装上艾叶,缝上五色线,把荷包送给孩子们戴。或挂在腰间,或挂在胸前。向孩子们传达着满满的“爱”意。
二宝小时候过第一个端午,我曾给他左手腕上系了个五色线圈,在胸前的扣眼里给他挂了个小艾荷包。小家伙不似大宝小时候乖顺,居然“不领情”,他皱着小眉头,鼻子嘴巴呼哧呼哧地出着粗气,没几下,就把五色线圈儿从他的小胖手儿上捋下来,扔了;又抓住那个小荷包狠狠往下揪,见揪不下来,更添懊恼之色,开始用嘴咬,直到咬得湿漉漉的,仍不罢休,我只好帮他解下来。他这才长舒一口气,轻松地玩儿起来。大点以后不反对系五色线了,但是每次都是晚上系上,次日早晨就失踪了,整理床的时候总会发现被他于睡梦中捋下来的线圈儿。这一点,像我小时候。嘻嘻……
最后一种香气,可是压轴之香——粽香。
我认为,世界上最最清香的食物,就是粽子,尤其是苇叶粽。
小时候,家里自己种有黍米,每到端午前,母亲就会泡黍米,泡到初四下午,就把买来的二三把苇叶和一撮菖蒲放进锅里煮熟,再捞出来泡在冷水里。拿出泡好的黍米,把洗干净的大枣放进去,把菖蒲叶子撕成一条一条。然后把这些搬到院子里,寻个石墩儿坐上去,开始包粽子。一个一个的宝塔粽,无论那个角向上,都是一个形状。上面用菖蒲条十字绑牢,打个活扣。包一个摆入锅里一个,并使粽子与粽子之间,严丝合缝。一是为了节省空间,二是这样摆,煮的时候能承受得了上面压的重物,不致粽子被煮变形,而压重物煮出的粽子比不压重物煮出的粽子更熟的透,也更入味。
当时,因为吃不到江米粽,所以觉得白色的江米粽很有档次,却认为金黄色的黍米粽很土气。
后来又听说南方人是用竹叶包粽子的,由于没见过竹子,所以觉得竹叶粽肯定比苇叶粽更清香,如果给那种清香定个级别,我认为应该是国宝级的清香……
岁月像一架强有力的推土机,它把过去的事物,一路推到现在,早已碾的了无踪迹。如今,黍米已成为稀罕物,苇叶也不易寻找。
想吃粽子,只好循着集市上小喇叭的召唤,去购买几个尝尝鲜。
市面上的粽子,多是江米粽,当初嫌土气的黍米粽现在打着灯笼也难找到了。
前几天,买到几个竹叶粽,一路上心情无比激动,想象着竹叶粽那国宝级的清香,连步伐也轻快了许多……
然而,老话说的好:“期望越高,失望越大。”
当我打开那一片大大的竹叶,鼻孔并未感觉到扑鼻的清香,四君子之一、岁寒三友之一,怎么会没有扑鼻的香气?我觉得定然是我的嗅觉失灵了。我又咬了一口洁白如玉的江米,希望咬出一股特别的清香来,却只咬出了大枣的甜香……除此之外,“国宝”级的竹叶粽为什么没有香气?难道竹叶压根儿就没有香气?难道竹叶就仅仅是个包粽子的单调的工具?也许它有的是香气,只是被苇叶粽给比下去了。
总之,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买竹叶包的粽子了。
只是不知南方的朋友喜欢吃竹叶粽还是苇叶粽?
这可是一个新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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