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的愉悦,就中着嘲讽 。我怎能看不见。
“你愿吗,你甘心吗。”
被师傅用那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儿看了许久,又打了好几棍的那天晚上,我坐在窗前上药时,问他这个我一直想问的问题。他最近和我说,楼里要请戏班子来演一出。
看他惊讶的表情转瞬即逝 ,他似乎是诧异我这问题。沉默半晌,他低头答“谁...不会向命运低头呢。我原也不甘心,我不想被锁在这种地方。”
他低垂眼帘,眼下压下两片桃花阴影。
迤逦薄情。
“你以为...有谁愿做笼子里被人观赏的鸟吗?”他说着荡漾的迷糊话, 我却怔住了,这下轮到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他突然叫我的名字“寒山公子。”
寒山公子。他不再叫我寒山,听着有些生疏,或许是因为我长大了。
“你要去更远的地方,去天南海北。”
我的沉默 让气氛突兀的凉意渐泛。天南海北么 我不敢回答他。我们都是被无情世俗蒙蔽的良知少年 ,逐渐成了被世俗层层叠叠包裹的茧。
我不能反抗,不能抵挡。这不是逆来顺受,而只因为反抗命运的人 ,古往今来,都没有好下场的。我就该安于生计,平庸到死。
我这种下人 ,那配谈什么天南海北。
红巾翠袖,揾英雄泪?可茫茫江汉,海清河晏。多少浪子,竟无处为家。
我只能祈求这世间,别让我与他分离 。我只能祈求这世俗,别对我指长论短。他哪怕是我上元夜里悄然而至的意中人,都该弃之如鄙,潸然泪下。姑苏的的确确是令我迷茫的人。予我,似一把锁。
“后天万花楼有场戏,你们谁想去?”师傅问我们,四周静了静,没有人说话。
我抬起手“我去。”无关风月。下贱之人,越要下贱,越要拿些廉价的清高智慧包裹自己。师傅倒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那一刻,本该欣喜的我,却感到了失落。那种美旖的,遥不可及的人。或许在别人眼中 ,不过是泥潭里的自甘沉溺罢。
晚上,月亮添了半弯在漆黑上。
我照例拉开窗子,照例看他在窗前写东西,黛色眉弯下的一双眼,似化了一地月水,白皙的脸上似乎凝着几抹愁苦,甚至于忧伤。
“后天,你来吗?”姑苏把笔搭在砚台上,问我。
“不来了,师傅不让。”我惶急的地撒了个毫无意义的谎。讪讪的低下头去不敢看他。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来,能远远地看一眼他,就足够了。逝去的害怕涌上心头。和那时一样,不知从何而来。明月何时散了光影,你我之间,何时依稀了数重山。
北方的雪,从不似南方多情的泪。
我知道终有一天,当我推开那扇窗子,对面是莫不住相思的空空如也。我们不是彼此的谁,总归殊途,只不过早晚问题。
“是啊,来与不来,又有什么关心呢。后天,我就要离开了。”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
风涡进窗户又卷进领口,我缩了缩脖子“为什么?”我的声音在凌冽的风中显得有些黯淡。我当然明白为什么,我只想再骗骗自己,一会儿就好。
“能为什么...你知道为什么。”他笑了,那种笑,是濒死的人最后的笑愐,掺杂着一丝绝望和无助,揉在那美丽里。虞美人,三千笑。
最后一笑 ,在那烽火连天的诀别夜。
可惜,在这个没有烽火的年代,我们却仍逃不开诀别。红尘匆匆为别离赶赴,黄云厚土,雨雪梅花,平湖画舫。
菩提荫下,终究不会有我和他的身影。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