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岁是个很美丽的年纪,但不是对于所有人的,比如孝熠。
爸爸有了别的女人,而那个女人弄死了他的妈妈,那么明显的他杀却因为母亲精神有问题所以那个女人进去监禁几天就出来了,在他面前像个没事人似的。好在他们这对狗男女现在离自己远远的逍遥去了,这样也好,眼不见心不烦。
“孝熠,请你到……认领尸体……”他不记得是怎么挂掉电话的。到了地方,他确认了三遍,确实是他的爸爸,因为伤在头部的原因,那张英俊的脸被扯掉好几块皮,头顶塌陷进去,不过那双易怒的眉毛倒没有少一根,一根根都精神地立着,像是两队蓄势待发的部队。
他看着这个揍过他无数次带给他那么多伤害的男人,心里有一丝快慰,这么讨厌的家伙终于死了,只是这种快乐就是转瞬之间,他被巨大的空虚和惆怅包围了。
狂风卷着乌云吞噬的阳光,阵阵闷闷的雷声预示着暴雨即将来临,风猛然吹向他所在的简易房里,雨滴滴答答地落在他的手臂上,雨水是温热的吗?
不,不是雨,是他的眼泪。原来抛却爱与恨,有一种切不断的关系,叫血缘。死亡是他们的爱也好,恨也罢,什么误会,什么恼恨,什么愁苦,什么忧伤,通通地被割裂了,再也连接不上了。
“爸爸,你知道我多么恨你吗?但同时我努力地做好每件事,我又是多希望得到你的认同和称赞吗?妈妈不在了,不管你多坏,你都是我最亲的人,现在你走了,在世间我就一个人了…”他边说边哭,把压抑了许多年的眼泪流泻在一个日子里。
住了眼泪,整个人似乎都死了一样,却是也是死了,只是他还有呼吸,眼睛还会动,还会走路,还会盯着一个地方看很久很久。
雨很快就停了,阳光那么灿烂,他却像行走在阳光永远照不到的哑光地带。
那个女人抱着个孩子象征性地来看了一眼,嚎啕一阵,一滴眼泪都没有,假装哭哭啼啼地保证,一定照顾好他们哥俩,雇了一辆车把他爸爸运回老家,除了守灵下葬时装装样子以外,根本就找不到她。
意料之中她走了,临走时给了他一千块钱。加上村民看他可怜给的钱,一共是四千五百七。
过了三七,他到父亲的坟墓那里,亲吻了一下坟墓的土,呆坐在有小半天,至于那段时间他们父子进行了怎样超时空的心灵对话,就无人能知晓了。
回来学校继续念书,他的书念得极好,尤其是作文,写的总是能让人心灵震颤。他基本上每天只睡五个小时其余的时间都是在学习,要么就是在写小说——《完美世界》
虽然不愿意却还是会梦到自己的父亲,他说他很后悔,很痛苦,求他原谅。每每醒来枕头上都是被泪水浸湿的痕迹。
原谅吗?我要原谅他吗?浴室里的水像雨一样吻过他的全身,镜子里清晰地照出曾经被伤害的痕迹,那些伤是重叠的,有瓷器玻璃什么的利器划伤的,有被烟头烫的,还有被鞭打的痕迹。
“孝熠,原谅吧,这些伤就当做他来过你生命的记号吧,原谅吧,有什么仇恨连死亡都不能化解呢。”他的眼泪又来了,同淋浴的水一同滑过身体。
“爸爸,我原谅你了,可是我想得到的父爱母爱一样都没有得到,谁来安慰我呢?还是这个世界以为我不需要被温柔以待。”
同学们都察觉到孝熠变了,他开朗很多,最明显的他会笑了,有个同学闪着亮晶晶眼睛的同桌拍着肩膀对他说:“王孝熠同学,你知不知道你笑起来就像花儿盛开一样美丽,只是为什么笑容被后有有一种苦苦的感觉呢,还有你整个人,看起来比以前更壮实了,却好像蒲公英一样,似乎一碰就会碎掉。”
同学们取笑他的同桌电视看多了,只有他自己很是心惊,他有些不知所措。不过这都不算什么事,男孩子会有许多娱乐,很快他自己也忘记同桌说过这话了。
倏忽之间四年的时间弹指而过,他已经适应了学校的生活,并且有许多好朋友,他是真的快乐起来了,他们一起踢球,踢得酣畅淋漓,尤其是体育课,孝熠总是得到老师的称赞,他的确继承了父亲英俊的外貌和良好的身体素质。
他正和同学们开开心心有说有笑地往教室走,校长迎见他将他带到了办公室,一个警察在那里。
那个女人死了,她精神出了很大的问题,好几次要杀死自己的孩子,别人报了警,她就说身边的人都要害她,疯了一样乱跑,被迎面而来的车当场撞死。留下一个三岁半的孩子,怪可怜的,而他,是那个小孩子唯一的有血缘关系的亲人。
那个孩子叫王孝煜,煜,照耀之意。
他把他带回了家,那个时候法律还不健全,补漏洞的人只能是他。他看着这个有几分像他的孩子,说不出来什么感受,一边同情一边仇恨。
深夜里,痛苦和怒气在他的弟弟哭闹声中像漩涡一样从心里升腾起来,他腾地跳下床,像个被惹怒的狮子狂吼着撕咬着猎物。
“你哭什么?!”
“我要妈妈,我想妈妈,呜呜呜……”
“我的妈妈就是被你妈妈害死的,我的爸爸是你妈妈害死的,我的家是你妈妈毁坏的,别给我哭听见没有,听见没有!”
“你是坏人,坏人……”
“你他妈的说谁是坏人,最坏的人就是你妈,而你,就是个给人带来痛苦的小麻烦,你就应该去死,你就不该活在世界上!”他掐着他的脖子:
“要不是因为你我还在上学知道吗?要不是因为你我不会这么痛苦知道吗?你为什么没有死,你为什么没和你妈妈一起死掉!”
当他安静下来看到瑟缩成一团的小娃儿,眼睛里满满的恐惧,脸上明显的五道红印,鼻子滴着血,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他被记忆的洪流击中,曾经被虐待的种种重新清晰无比地在脑海中放映,当时的撕心裂肺如箭一样射向自己的心脏瞬间蔓延到四肢百骸,整个人从里到外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
他无力地跪了下来:“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想起了他的父亲,也是被他爷爷虐待长大的,是不是每次打过他之后,他都很后悔,然后又控制不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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