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云之恋(五)

作者: 北方白云 | 来源:发表于2018-10-12 13:14 被阅读32次

    死生契阔君休问,洒泪西南向白云
    沙紫烟成了云最大的教官,他们并肩作战,不谈感情。
    林岫云的眼泪只流给烟,他们是战友,她收到了他的毛毛狗。
    生活是精彩的,爱情不是全部。

    烟云之恋(五)

                    **死生契阔君休问**
    

    接到云的短信,烟并没有多少喜悦。他知道,终究他们都是平凡人,都是不能左右命运的人,特别是作为军人,以爱国奉献为己任,以服从命令为天职,“革命军人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去什么地方、做什么工作都得听组织的安排。隐隐里他是有一个愿望的,但条件是只有近了或呆在一起,如果天隔一方,那注定只能各奔东西。如果两个人都是军人,遥远的希望只能变得更加遥远。但这些话他是不能对云讲的,一是两个人终究还没到那个份上,二是他觉得真对一个人好就不要连累人家,以他现在的条件,真的不能开什么口。他把一切一切的想法,都变成了对云的嘱咐、鼓励和帮助,因为云在她的“军旅生涯”开头还是遇到了不少麻烦的。
    云遇到的最大问题是对身份角色转变的不适应。从一名自由自在到甚至有些散漫邋遢的大学生,突然一下子要变成一个循规蹈矩的军人,从理论层面上讲没什么问题,可在实际过程中却是艰难万分。5个月的集训浓缩了太多的内容,基本上是军政对半开,军事上主要有队列训练、体能训练、轻武器射击、手榴弹投掷、军事地形学、军兵种知识等,政工方面主要是毛泽东思想、邓小平理论、江泽民国防和军队建设思想和党的最新理论,还有就是读书加看爱国影片加写影评加演讲。政工方面云是强项,听课、作笔记、写东西、搞发言,均是手到擒来、样样出彩。可军事方面她就有些出糗了。队列里最最基础的一项是军姿训练,说白了就是按动作要领直挺挺地站着,刚开始短时间的“拔”云还能坚持,随着时间的增长,标准的提高,云就有些吃不消了,开始有了逆反情绪。
    一次,她在休息时直楞楞地问班长,“班长,站军姿有什么用呢?站军姿能让中国人民解放军打胜仗吗?”
    想必班长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问题,咂巴咂巴嘴说,“是军人就得站军姿,站不好军姿的就不是合格军人。”这句话倒也一语中的,让伶牙俐齿的云也哑口无言了。
    整内务,也是作为一名军人的基本功。起初,云看到班长们的被子收拾得方方正正,无限景仰。可轮到她自己整,却怎么也整不好,叠来叠去,总是像个大面包。反复地压、来回地抠,起色不大,班长的耐心越来越少,鼓励渐渐变成了带刺的训导,这让自尊心极强的云受不了。
    她又一次“义愤填膺”地问班长,“把被子叠得像豆腐块有什么用呢?难道把被子叠好了就能让中国人民解放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了吗?”
    班长这一次都懒得理她了,还是那一句,“你连个被子都叠不好,还称什么中国人民解放军。”
    云再一次被噎得哑口无言。云的无语并不代表她“想通了”“规矩了”,而是“无奈”和“无法”,反映在行为上就是抵触和挑衅。她站军姿时,不再按动作要领来,三挺一正稀里糊涂,两肩后张若有若无,趁班长纠正别人动作,她还时不时地偷偷屈屈膝、挪挪脚。当然这都逃不过班长的火眼金睛,说教不管用就用肢体纠正,肢体纠正后还有反反复复的刺激和讲评,这让云更加不爽,更加逆反。被子也很少压、很少抠了,面包就面包,反正被子是用来睡觉的,又不是当艺术品摆设,云抱定了这种想法,就再也不想搞什么高标准了。班长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一次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直接把云“辛辛苦苦”叠好的被子给掀了,云委屈的当场落泪。
    打给烟的电话里,云的牢骚一串接着一串,云的怨气一波连着一波,她不再矜持、不再淑女,有时候电闪雷鸣,有时候又幽惋叹息,有时候还掉些眼泪。
    她问烟,“是不中国军队都这样啊,如果都这样,我就不热爱中国人民解放军了,但我觉得不是,我热爱的军队不应该是这样的。”
    烟知道这是初入伍时所有人的通病,他带了两年新兵,知道解决这样的问题必须得把住两条:循循善诱、循序渐进。
    烟问云,“你热爱《红十字方队》中的女学员吗?你喜欢张薇薇、张莉莉姐妹吗?”
    云说,“当然喜欢啦,我入伍参军和她们的‘诱惑’有不小的关系嘞。”
    烟说,”其实我们常常是看到事物的表面而看不到它内里的渐变过程,比如电视剧中女孩子们的潇洒漂亮,比如张氏姐妹的英姿飒爽,在她们的背后是付出了很多不为人知的辛苦的,没有无缘无故的出彩,就比如你的学习好,聪明是一部分,但更多的是起早贪黑的努力和付出。”
    云说,”哎呀,别说了,我知道,我知道啊,这么浅显的道理谁不知道啊。”
    烟笑笑说,“是的,这个谁都知道,谁都明白,可是落在自己身上却是常常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就说现在,就说你,班长的要求没有错,班长的话也没有错,她只不过是把话直接说到根子上去了,说到结尾了,省略了过程,所以你觉得不爽,但人家的话也可谓一针见血,你连这么点小事都干不好,还称什么中国人民解放军。”
    云说,“是啊,是啊,何止一针见血,简直是见血封喉哇,呵呵。”云说完居然自顾自地笑了起来。
    烟也乐了,“你自己明白还跟人家较什么劲啊,倔强得不得了,这样子做,受伤的只能是你自己。”
    云说,“可我觉得军姿真的差不多了就行了嘛,被子看得过去了也就得了呗,何必下那个死劲嘛,又不能提高战斗力什么的。”
    烟说,“云,你这就得深入想想啦,你看,部队的战斗力那么强,一声令下,执行起任务来势如破竹,为什么呢?一方面是显性的,比如体能强,训练有素,那都是平时刻苦训练的结果,通过看得见的方法,不断教授、训练、纠正、加压就能实现,可是隐性的东西呢,比如纪律、忠诚、意志、耐力、高标准、服从命令、听从指挥等等,怎么训练、怎么培养?”
    云说,“这个我还真没想过,我觉得部队就应该是这样子的吧,没有了这些,还怎么称其为部队,岂不是一盘散沙。”
    烟说,“真的是没有无缘无故的东西,部队的这些异于常人、超过常人的地方,也是需要培养、锻造的,而这个方法和过程是枯燥、乏味甚至有些看起来还是变态的。比如说整内务、叠被子,叠好被子真能提高战斗力吗,可以说能也不能。从表面上看,这和提高战斗力搭不上关系,被子叠好了不能消灭一个敌人,但从深层次看,这是训练、培养高标准、严要求,提高耐心、耐性,增强步调一致、集体荣誉感的有效方法,日积月累,你的这些素质就自然提高啦。”
    云说,“嗯,你前面说的好像是那么回事,可是这跟步调一致、集体荣誉有什么关系嘛。”
    烟笑了,“人家全班、全排都叠好了,就你一个没好,然后人家全连内务评比,你岂不是要给人家拉后腿啊,一次两次行,多了,你不害臊啊。”
    云说,“那倒是,这个我真还得提高认识,勇于认错,再接再厉哈。”
    烟吁了口气,“这就对了,以后还有好多类似这样的事情呢,比如下雪了要把雪堆的雪棱拍得刀砍一般、比如除草了要‘斩草除根’、比如花坛子的圈沿要抹得尺规作图一样、比如射击课时常时间的预习不打实弹,你都得要看得开、想得明白。”
    云说,“嗯,好像明白了不少,我尽量做到。”
    这样的电话很频繁,烟在驻训、演习的紧张期也从没耽搁过,云的状态也是反复着,但总体是“波浪式前进,螺旋式上升”,她渐渐适应了部队的生活和要求,重新开朗了起来,话题也渐渐从“完全部队”转向了他们曾经的形而上的“枝枝蔓蔓”,如书、电影、音乐和QQ时期的旧事。云还告诉了烟她的QQ密码,让烟帮着她联络网上的同学朋友,因为云集训的地方不是院校而是军营,管理之严格完全和部队一样,几乎不可能有出去的机会。烟为云的信任而高兴,他周六日常常溜出去帮云收收信息,看看邮箱,用云的话说,他成了她的“狗腿子”,烟不以为忤,反而乐此不疲。紧张的生活终究淡化了情感的交流,对那个若隐若现的“终极”问题,他们俩个谁也没有再说起过,在双方都忙得七荤八素的时候,再卿卿我我地说一些风花雪月的事,烟和云都有些不太适应了,他们现在是革命军人,谈论的多是“革命”的事情,就是那些“枝蔓”,也大都是以部队生活为题材的。
    烟有一次开玩笑和云说,“我们这样的,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革命浪漫主义’?”
    云哈哈大笑着说,“嗯,你说是就是呗。”

    烟云之恋(五)

    ** 洒泪西南向白云**

    03年的7月1日,云“理论上”成了中国人民解放军的一员,之所以说理论上,是因为他们这种“闪电”入伍的,报到后还是要有2个月的考察期,类似于军校学员入学时的“注册”期,如果实在不行还是有可能被退回去的。不过云自信,她绝不可能是那个“实在不行”中的一员。学生-军人-集训队员,突然的角色转换,这样的速度,让她有些发懵,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感觉自己是在梦境中一般,自己真当兵了吗,自己真成了个军人吗,曾经梦寐以求的事情真的实现了吗,那个一身军装的红牌女学员真的是自己吗,她反复问自己,而答案常常是:应该是吧。
    云集训的地点是在北京大兴区的一处军营里,据说是北京军区的某个特种大队。之所以没选院校,领导们的说法是院校太松散,而特种大队营区管理严格、学习氛围严肃、组织训练严密,可以更加高效地完成任务。从后来结业考核的情况看,确实有道理,5个月完成1年的培训任务,成绩还要比院校1年的好很多,特种大队果真是名不虚传。
    报到后云才发现,他们一起集训的人可谓五花八门,都是网络防护的没错,但来源却并非全是地方特招入伍的,140多号人只有40多个地方特招生,女的只有6人,其余的都是从部队院校中招的。部队招的也不限于本科毕业,有一些还是大二、大三的,还有少许是毕业工作刚满一年的。混熟了后她才知道,集训人员是按四总部、七大军区、海军、空军、二炮遴选的,她这所谓国防部定向只是代培,那14个大单位的人都从各自下属部队院校中选拔的,各个专业的都有,居然还有不少是学步兵指挥、炮兵指挥的,和计算机基本不搭界,当然他们一色的特点是计算机方面、网络防护方面都各有绝活。12个班,2个班是女生,云所在的12班的班长是解放军信息工程大学的本科毕业生,入伍前是清华大学在读生,读了1年后坚决要求退学入伍,在海军陆战队服役2年后重新考入军校,她在整个集训队中都算是传奇人物。而另外那个女生班11班的班长,15岁高中毕业直接考入国防科大,据说四年大学学习、训练各项成绩从没落过第二,毕业时以全校综合考评第一名的成绩入选集训队。云在这样的集体中有些不起眼,面对一大帮比自己优秀不少的同龄人,她以前有的那些个骄傲和自负熄了一大半,但她自小形成的倔强性格决定了她一定要加倍努力、不落人后。
    不落人后,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专业上她有十足的信心,可是这5个月的集训主要的是军政强化集训,比的是她的“短板”,她有种有劲使不上的感觉。特别是她们班长,简直就是样板军人,军事素质好得让男学员都刮目相看,政治方面考核、演讲、展评都名列前茅,特别是专业素质,云和她在口头上探讨过几次,班长知识面之宽泛、对前沿理论掌握之深都让她这个自称在计算机方面很不一般的人自惭形秽。班长的牛气反映在带班上无疑也是个性的很,她的要求高、手段狠,常常让她们班的人吃不消,云大约是最吃不消的那个,在站军姿、整内务几个小方面和班长小小“交锋”几次后,云“元气大伤”,消沉了好一段时间。
    好在有烟的及时疏导,烟总是能在她最“艰难”最“落泊”的时候送来最温暖的安慰和开导,让她豁然开朗、春风化雨。她的口头禅也从最初的“哎呀,别说了,我都知道”变成了“嗯,你说得对,我得改”,当然她的进步也是日新月异、有目共睹的,从开始的样样差逐渐变成了参差不齐再到整体跃升,后来还时不时得到班长的表扬。
    最出彩的一次是她当模拟班长那次,那是队列训练结束会操时,全集训队12个班逐个进行班队列,然后由观摩的特种大队领导打分排序。云在班长的魔鬼式训练下,进步神速,但还是拿不准。她打电话给烟,请教怎么才能不紧张、才能稳操胜券。
    烟在电话中详细地听她说了遍过程,然后又检验了一遍她的口令,烟说,“云,还是有些小瑕疵的,我以‘中国西点’的标准再纠正你一遍吧。”烟编了两条长长的短信,把班队列的组织与实施发了过去,从什么时候下口令、转体、跑位到纠正动作到讲评都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云按照烟的要求,仔仔细细练了2天。
    第3天深夜,云在会议室电话给烟演示了一遍,烟在这边静静地听着,突然云的声音停了,另一个女生的声音传来。
    “岫云,这大半夜的你在干什么啊?”
    云说,“没什么没什么,练练口令,你快睡吧。”
    烟听到没了声息才问,“云,怎么了?”
    云说,“没事,一个班的同学,她被我的声音引来啦,看来我的口令练的不错。”
    烟说,“云,你的口令真的很不错了,只要现场不出什么差错,肯定没问题的,一定能拿名次。”
    果不其然,在第三天的正式会操中,云一鸣惊人,整个过程几乎接近完美,最要紧的是,她的指挥和别的所有指挥员有一处不同,经全体人员裁定她的是正确的,最终她们班名列第一。5个月的集训就在这种反复中进行着,除了学习、训练,云和同班的几个女孩子还发生过一些个小摩擦,不过那些都是些女生不可避免的“小心眼”造成的,到毕业分配会餐时,反而是有过些过结的同学关系最铁,酒喝得又哭又笑,看起来像亲姐妹一般。
    和烟的交往,在集训的岁月里又进了一程,烟的无私、烟的耐心、烟的细心、烟的宽容,都让云感动。
    农历十月十七,云的生日,对应的阳历是11月10日,那一天,云打电话给烟。
    云说,“烟,知道我是属什么的吗?”
    烟说,“当然知道啦,狗狗嘛,呵呵,你就是一只调皮的小赖皮狗。”
    云继续问,“那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烟有点蒙了,什么日子呢?当然得往生日上猜了,仔细一琢磨,嗯,好像真是云的生日。上一个生日的时候,他们还不是那么熟络呢,所以都没什么动作,但日期是大致知道的。
    烟说,“你生日嘛,当然知道”烟说这话时其实是捏了把汗的。
    云笑呵呵地说,“还算你聪明,没忘记本姑娘的生日,呐,现在本姑娘有个小小的要求,你能不能答应啊。”
    烟说,“当然能啊,只要不是上天取月亮,其它的都没问题的。”
    云弱弱地说,“真能答应吗,答应了就要实现的哦,我可说了哦。”
    烟说,“你说吧,没问题的。”
    云幽幽地说道,“烟,我想让你买个毛毛狗送我,可以吗?在我21岁生日的时候。”
    烟说,“没问题啊,太没有问题了,应该送属狗的赖皮狗一个小狗狗的,一定办到,只是今天就是你生日,我买了也送不到啊,能不能今天买明天再特快专递你啊。”
    云高兴地说,“没问题啦,反正我阴历、阳历两个生日,算阴历是今天,算阳历是12月1号哈,到时候再隆重地给我庆生哦。”
    烟说,“没问题噻,说不好,那时候我们俩个都见面了呐,哈哈。”
    云说,“你还别说,我那会儿正好毕业分配,你正好打算休假,我们就真的见面吧,你说呢?”云不知道,其实烟在演习结束后,连队的事情就不忙了,干部们可以轮替着休假,烟有意往后推了推,一是因为另一个排长有急事先休了,二是他也想等着她的毕业,但烟从来都没和她提起过。
    烟故作沉静地说,“好吧,但你不怕我是个大大的坏蛋吗,见了面就给你喝迷魂药然后拐到山区卖了,你是大学生,又是个女军官,估计能卖个好价钱呢。”
    云说,“哼哼,你以为你是谁呀,还指不定谁卖谁呢,另外,你真舍得吗?”
    烟笑了,“当然舍不得了,其实我很喜欢小狗狗的,在各种牲畜里狗是最忠诚于主人的,农村生活那会狗是我最喜欢的。”
    云假装不高兴了,“喂,你搞搞清楚,我是林岫云同学,不是什么狗狗,沙紫烟同志,赶紧买个毛毛狗送给林岫云同学是正事,要那种大一点的哦,还有就是面料一定要细软的那种,还有样子一定要漂亮的那种哈,否则拒收。”
    烟说,“放心吧,林岫云同学,不,林岫云同志,你的要求已经被批准,组织上马上就会给你落实的。”
    第二天正好是周六,烟精心挑选了一个毛毛狗寄给了云,他发个短信给云:小狗狗,寄走了,小狗狗,是谁的小狗狗呢?
    云很快就回了:小狗狗,我的小狗狗,也是你的小狗狗……
    这一语双关的话让烟会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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