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亲

      6.1朋友们纷纷感慨。譬如：“我们总是急忙长大，羡慕包装华丽财务自由的大人，可当我们真正长大了，又不禁哀叹童年的流逝……”深受感触。

      于是！我努力回忆，把记忆里或浅或深零零碎碎的片段拼在一起，写下这篇“至亲”借此铭记感恩我的亲人。

                              （一）

      听爷爷说：我一岁那年，父亲病故，家里闹得很凶，妈妈把所有的东西都拉走了。还把爷爷推倒在台阶上。二叔火了三拳两脚揍的她鼻青脸肿。他娘家来了二十几号人｡，叫奶奶他们把二叔交出来，要不然……他们恐吓威吓。随后爷爷的本家来了四五十号人，他们掂量了一下，灰溜溜的跑了。

        妈妈带着我去生活了一年。哥哥经常吵着要弟弟要弟弟生了病。于是！爷爷来接我回去。妈妈不同意｡爷爷说：“你要么就四个小孩一起带，要么就一个也别带。她们姐妹兄弟像筷子一样谁也离不开谁。”

        妈妈骗爷爷到外面等一会：“说要给我换身好的衣服。”爷爷揭穿他说：“我前脚走你后脚就抱着娃藏起来，我上哪去找人，我们家不缺你的一套衣服。”

        妈妈生气了。舀了一勺烫烫的米粥筛到我嘴里。烫得我哇哇大哭。还把我脚上的鞋子脱了。才让爷爷背我走。

        五岁的时候常常跟爷爷一起放牛。出去放牛不一会儿就叫肚子饿，爷爷总是说：“小宝乖！再等等我们就回家”。我实在饿的受不了，就自己一个人回家了。爷爷回来拿着竹条抽我屁股，我哇哇的哭着跑到奶奶怀里。后来爷爷很少带我去放牛了。农忙的时候。爷爷奶奶下地干活。就把我寄在姑奶奶家。托他们帮忙照看。

          姑奶奶家厢房租给别人办幼儿园。有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常常到姑奶奶家来喝水。顺带和我说说话玩玩。于是！为了能和他在一起玩。我时不时就央求爷爷让我上学。

    爷爷许诺，只要我乖乖的听话，等我七岁的时候就送我去上一年级。我满心欢喜的期待着。

      有一天，爷爷奶奶正在收拾放在姑奶奶家平房上晾晒的稻谷。哥哥和几个小伙伴你追我打横穿马路，被一辆面包车撞了。哥哥出院那天。二叔背着他回来。他提着一串糖在我面前显摆，不分给我。我吵吵闹闹非要去住院。想和哥哥一样。也拎着一串糖回来。

      我记得有一次我发高烧，躺床上迷迷糊糊的。哥哥拿了几颗糖放我手里，怔怔的望着我说：“弟弟你怎么样了？你快点好起来，我把糖都给你。”

        后来奶奶爷爷也不敢把稻谷放在姑奶奶家平房上晾晒了，转去姑奶奶家老房子的院子里，哪里离公路远，这样一来，就不会发生像我哥那样的意外了，叮嘱我看好！拿我想要上学的意愿作为交换，叫我好好表现。

        一开始我还满认真的，隔一会儿就将两只光脚丫。插进稻谷里，拖过去拖过来，像一支小船在水里前进，掀起一波波浪花。就这样把稻谷翻个身、再晒。

      后来邻院不断的传来小伙伴们的嬉戏声，我也想去玩。可一想到奶奶的“叮嘱”又不敢，过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心想我去玩一会儿，在他们回来之前就赶回来不让他们发现我离开过。于是！就跑去玩了。等我回来的时候。稻谷竟然被别人偷了一些去。 我感到很害怕。这下糟了他们要是发现，肯定不让我去念书。好吧！死马当活马医吧！拿起扫把、沙沙沙~把所有稻谷扫拢堆在一起。

          抹去他们对稻谷摊开平面的印象。天将近黑了，他们匆匆忙忙的来收稻谷，爷爷先是夸我今天懂事了。随后有些失望的说：“哎！今年的稻谷收早了，才晒了一天就少了那么些，要是再养几天就好了。”“可不是吗？早上晒的六包，现在五包还不怎么满。”奶奶也说

                                  （二）

        过了这个春节我就七岁了。一想到可以去读书可以和那个小女孩在一起玩，我就欢天喜地的。晚上要压岁钱的时候。照例把头当锤子往墙上磕，磕一下一块钱，我磕的比往年更欢了，也比往年更响亮了。

      上小学那天，二叔送我一支“英雄牌”的钢笔。勉励我几句。二孃说上学不要吃早餐。吃饱了只想着玩书就读不好了。所以我们常常都是空着肚子。巴望着快点放学。放学回家煤灶上蒸着饭，菜还没烧，我们就拿洗脸的毛巾舀一大勺饭包成圆团捏实稍微凉一会儿，然后把整个饭团抓在手里。毛巾挂回。便开始乐呵呵的啃起来，有时也换个吃法，乘上满满的一碗。淋上酱油翻拌均匀，坐在堂屋的门槛上。吧嗒吧嗒吃得津津有味。

          上了三年以后。就得每天干家务活了。中午放学去农田里。找爷爷奶奶拿钥匙回家弄饭吃。吃完挑一担牛粪去奶奶指定的田里或是地里，再返回去上下午课，下午放学，哥哥去放牛，我去割草，或是我放牛他割草。我最喜欢割草，相对自由一些。和几个小伙伴。在山里的泥土路上。挖个洞，大家一起弹“弹珠”陶醉在那种赌博的激情里玩到天黑。之后 匆匆忙忙的窜进玉米地里，砍下几棵玉米杆，撑在背篓里，上面盖一些草，回家交差。家人往往因为担忧小孩的安危而忽略了检查。望着我们把草倒进牛厩，心疼的说：“快洗洗手吃饭吧，怎么总是这么晚才回来……下次早点。”

        吃完饭，哥哥冲煤巴，我负责洗碗、烧水灌壶。今晚我脑洞大开,觉得日复一日，没有一点新鲜感。于是！我把壶嘴调过来对着我。模仿武侠剧里斟酒的剧情，往温壶里注开水，倒倒停停，停停又倒倒,听着声音颇像，就咯咯的笑。结果，一失手。开水直接倒到脚背上。我疼的哇哇大哭,爷爷奶奶送我到村里的诊所。脚背烫伤一大片，第二天就起泡了,鞋都不能穿，更别说走路了。一段时间里都是姐姐背我去上学。

          上了四年级以后。爷爷在煤厂上班，星期六星期天。我和哥哥就跑去陪爷爷。在一间瓦房里。铺上很多草，上面在铺上一张床单，一床被子，家徒四壁，只有角落里有一个煤炉日夜不停的工作。白天做饭、烧水、煮些鸡蛋卖给拉煤的司机。我和哥哥常用一根茅草杆窜上一两片瘦肉。烤熟撒些盐。开始朵颐，吃相如同饕鬄｡在那物质匮乏的年代真是令人吮指回味。现在生活衣食无忧，一日三餐满嘴流油，可肉再怎么烧也没有那个味道了。

        晚上，煤炉蒸腾着热气。房间里暖暖和和的，我和哥哥躺在床上一左一右依在爷爷的怀里鼾声大作。

        家里就数大姐成绩好。他晚上坐在煤油灯下写作业，影子随着火苗左右晃，我喜欢读书多是受他的影响。有一天她站在通往二楼的梯子上读一篇课外故事给我听，我被文字深深的震撼了｡等我们念到他过去的书时，常常偷他的作业本抄袭。然后拿到老师哪里去糊弄。

    印象中老师多是可爱的。尤其是音乐老师。操着一口家乡话。来！同学们开始上课了。黑板上早已写好1234567。他拿一根教鞭。（其实就是一根竹签。）指着黑板上的数字。1.2，臧，多来；3.4臧，米，法；5.6.7臧，多拉希。

                                （三）

        二姐只念完三年级就没念了。现在她常常感叹如果自己再多认识些字就好了。听爷爷们说她小的时候可灵光了，大家一致认为她比大姐还要聪明 ，只可惜她出了两次事故后脑子就不再灵光了。一次是在夏天，她一个人在老屋的台阶上玩 ，两手张开像一只蝴蝶一样嘻嘻哈哈的旋转，结果头一晕摔下去，头磕在钉耙上；一次是在春天，村里有几棵槐树开满了花，她和一个小伙伴想去摘槐花吃，她们不会爬树，就爬到旁边的一堵墙站在上面去摘，还是够不到，她们便像猴子捞月那样，手拉手再去够，结果重心失衡两人就掉下去了。此后二姐脑子就不再灵光了，想法也很简单了，但还算不上傻。那个小女孩就惨了，有时看着正常言行也妥当，有时又傻里傻气疯疯癫癫的。于是！有好事者就在她名字前加个傻字，慢慢传开了，大家也就知道村里有个傻某某了。

        据爷爷奶奶说：哥哥是最疼人的。爸爸亡故后，一到晚上他就找爸爸。他歪歪扭扭迈着小猫步东走走西看看，没有爸爸他就开始翻箱倒柜，他打开厨柜向里张望着喊爸爸！爸爸在哪里！爸爸。橱柜里没有爸爸，他又走去厢房打开衣柜：爸爸！爸爸！还是没有。他急了。哇！哇！哇！大哭起来。奶奶把他抱在怀里，他用力撕拽着奶奶的衣袖，哇哇哇哭着喊要爸爸、要爸爸、要爸爸奶奶和爷爷也跟着哭了。

          这一年大姐考上初中，家里实在困难供不起，二叔说：“女孩子嘛！念几年书认识东南西北能找到路回家就好了。”

        大姐知道她不能去读书了，鼻子一酸鸣鸣鸣伤心的哭起来。在家呆了一阵就和同村的几个长辈去外地打工了。听奶奶说：那天二叔去送大姐，看着大姐上车离去，二叔越想越觉得愧疚，当场就哭了，回来的路上，二叔走了一段又坐在路边哭起来，哭了一会，又起来继续走了一段，又忍不住坐在路边哭起来。回到家。奶奶看二叔眼睛红红就问二叔怎么了？二叔又痛哭起来两行泪顺着脸颊花花流淌。哽咽的说：“妈.她才十四岁她还是个孩子呀！如果她爸在或者我们有钱供她上学，以她的成绩她一定会考上一所好的大学，不至于走这样的路啊！我们对不起她。”说完哭的更厉害了。

                                  （四）

        我是最淘气的，大姐走了就没有人读书给我听了。我每天吵吵嚷嚷要找大姐。奶奶说：“小宝乖，你姐姐去挣钱过年就会回来了，只要你乖乖的，他回来会买很多糖和新衣服给你哟！”

      然后我就数着日子巴望着过年快些到来，终于过年了，大姐真的回来了，她长高了也长胖了，如奶奶说的带给我的东西一样不少。奶奶张罗了一大桌菜，爷爷二叔三叔满面笑容喝着酒，聊着天南海北，他们想日子终于熬过来了。大孃二孃满眼欢喜，你一言我一语询问着大姐在外面的事迹。我和我哥和二姐争抢着大姐带回来的糖果。过几天大姐又走了。我穿着大姐买给我的新衣服。遇见小伙伴就说：看！我大姐买给我的，她还买了好多好多好吃的糖果呢……有一个小孩，捡起一块石头，故意扔在我面前的水洼里。泥水溅了我一身。我一反手给他一巴掌。他和我扭打在一起，他哥哥过来帮架二对一。我们打成了平手。从此他兄弟俩记恨在心。

      初冬每家都会把田里的草，地里的玉米杆，全部收回来堆在离家不远的地方。这是牛儿一整个冬天的粮食。我家也垒了两堆。有5.6米高。爷爷奶奶也安心了。谁知道竟然被和我打架的那两小孩点了。草料经过一秋天晾晒，干的就像汽油，一火不可收拾。半个村的人，拿着自家的锅碗瓢盆，从下午折腾到伸手不见五指。爷爷坐在屋里皱着眉头一言不发，抽完一根烟，又点上一根烟。奶奶抽泣着，有时哽咽的说一句可怜牛儿的话。我暗暗的发誓，一定要报仇。

        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一晃十几年过去了我也从做小孩变成做小孩的爸爸了，可到现在我都没有找到机会一雪前耻。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