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我妈的强烈要求,我姐前天莅临考察了我的住处,她来之前半小时,我请保洁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额外花了20元。
它和普通的50元一夜的酒店标间没什么区别,硬要说有的话,那就是我让老板把电视、电脑都搬走了,空出来的地方刚好了可以放书。
房间大约25到30平,带个很大的窗户,可惜不落地,窗下是一片平整的荒地,被一栋又一栋自建房围着,上面满是青灰色的砂粒。天气好的时候拉开窗帘,能看到玉龙雪山,但那也称不上什么宜人的风景。
屋内,靠窗的地方是一个圆形的三脚茶几、两把竹椅,我把前室友送的画架摆在那里,上面假模假式的夹着几张纸,最上面是照着《东京人》画的一幅肖像。事实上,像我这样嘴硬的人也不得不承认——我并不会画画,甚至大多数时候,连想画什么都不知道,只好把桌子上的书翻来翻去,看哪一本的封面更漂亮,或者更好画。
画架、有书桌、有书、有茶几和椅子,我认为它的配置已经接近单身公寓,但还是很排斥我姐的视察。
没什么经常见面的朋友、更没有女朋友,没有厨房也不自己做饭。早晨8点出门一直到夜里12点回来睡个觉。尽管,它只是一个睡觉的场所,我仍旧认为它是私密的,不宜窥探的。
当然,更多时候它还是不体面的。我从来就不是个勤于整理的人,幸亏我和大多数没有归属感的人一样,不买长期耐耗品、不买家具。
其实,我一直想要一台洗衣机,在我看来洗衣服简直就是一种酷刑,但买了洗衣机就会影响到我在这个城市各个片区搬迁的自由,我的生活还没有稳定到买洗衣机的程度。所以,除了百把十本书,每次搬家,我所有的衣服鞋子加上其它物品都不过一个收纳箱。
(看过《小森林》的人应当对此有兴趣,因为雨水的缘故,种植西红柿要搭大棚,但是桥本爱迟迟不肯下决定,因为一旦搭了大棚,似乎就意味着她将会一直留在小森。)
但这也有一个坏处,那就是没有家的感觉。事实上,我已经很少听人说起“家”这个字眼了。就连我自己,也很少称租的地方为家。
前几天,去找朋友吃饭,下了车打算到常去的冷饮店看会儿书,结果没开门,手机登录掌盟看了看,也没有好友在线。大约六七点钟,我坐在蓝天航空门前树下的石台上,望着福慧路口坐了一个多小时。
我不知道可以去哪里,就那么坐着开始思考一个问题——那些像我一样的人是怎样和城市相处的。当他们从工作中脱身,是不是也会面对一大段真空时间。他们做什么、去哪里、和谁?他们会不会想到,他们和这座城市的关系其实有点像两个无聊人的泛泛之交……
事实上,没人像我一样,至少我的观察是这样的,并为此惊讶不已!近两年,我感到自己的工作毫无意义,颠来倒去写一些假装内行、空洞无物的文章,生活就更是如此,大把大把的时间用来浏览色情网站、打LOL、和女生讲故作有趣的俏皮话。
更要命的是,最近8个月,我几乎过上了与熟人世界隔绝的生活。公司总部在昆明,包括我在内,部门就两个人在丽江,另外一个还经常和我不在同一个办公室,为数不多的两三个朋友不是在学校,就是在南门,甚至更远。
大多数日子里,从早到晚,除了进饭馆子点餐,几乎没有任何对话发生于我。因此,我染上了给前同事打电话、打游戏开语音、看美食直播的恶习。大半年之后,我从所未有的感到,人与人之间有所关联、瓜葛,竟是这么的奢侈。
日子过的还是那么糟糕,这种糟糕还带有一定的自觉性。刚毕业两年的前两年,我总能在朋友圈描述穷、无聊、工作不顺,但现在我已经毕业4年了。
尽管生活经营得如何与毕业多少年并不总是正相关。但似乎,毕业四年的人应该自信、笃定、稍显富裕。总的来说,不能再像以前一样,表现出经济窘迫、生活无聊的端倪来——大大方方谈穷的权利已经被剥夺了!
纵观我的朋友圈,除去微商和真假球迷,只剩下诗人和国学信徒,果真没人像我一样。我还关注了不少公众号,有时我非常渴望看到这样一些文章,不归纳、不总结、不说教、不抱怨,平实地写写眼下的工作、生活、情感。只可惜,随笔这种文体似乎已经随着QQ空间远去了,这让我感到气闷,感到一种普遍存在的气死沉沉。
很难说不是出于自我安慰的动机,我对朋友的职业以及是否转职非常敏感。但是,就像人们不愿意展示自己的出租屋那样,工作似乎也变成了不便讨论的条目之一。
一直以来,我都被认为是个我行我素、刻薄挑剔的家伙。朋友们对我的异常关心反应过激,年初我曾启动了一个写作计划,描写每个行业的工作日常,以满足那些像我一样对同龄人的工作感兴趣的人,前后问了大约5个朋友,都表示,工作嘛,不都是那样,混口饭吃,没什么可说的。
没什么可说的,工作如此、情感如此、生活也如此!当然,这也可以归纳为他们不愿意正视自己的生活。
意义感缺失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但现实目标如何达成,目前处于什么阶段,他们也避而不谈,无法给我以参照和安慰。
忽然之间,好像是我变得俗不可耐了。
正是如此,如果不扒开朋友圈和家大人之间的口口相传,年轻人就会被财富神话淹没。
尽管,我自诩是个彪悍的男子,但我对自己的阶段性要求,确实在这些听闻中翻覆摇摆、修正。
尽管,我早就从日报传媒离职了,但因为懒得解释自己的工作,或者说懒得解释为什么换了工作,每次回家,我还是声称自己在日报传媒写稿子。一个叔伯姐姐的老公问我,是事业单位么?我说是国企!他说,只是国企呀!他又问,工资多少,我说五千上下,他说只有5千呀!
他给我传了支烟,可惜我不抽烟,谈话到这里就结束了,他也没有表现出更多的好奇或者关心,我也懒得追问“你认为多少合适?”那天晚上,我妈居然又和我聊起女朋友和房子的事情。
回到丽江,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原来已经到了五六千工资很可耻的年纪了。
昨天,我妈给我打电话,照例敦促我参加各地的事业单位考试、准备国考。关于公务员考试,我和她之间很难发生彼此倾听、氛围融洽的对话。当然,我也知道问题并不在于考试,而是在于她对我没有信心,如果我每年回家带几万现金,或者现在就买套房子,她也就相信我不必依靠一个铁饭碗,自然不会催我考公务员。
于是,我不由分说的和她讲了我的3年预期5年规划,告诉她,一直以来,每份工作我都认真负责、还养成了每日学习的习惯,我没有混日子,我对自己有信心,将来必定事业有……
听完她告诉我,你会有自食苦果的那么一天,到时候别说我没提醒你。最后,她再一次要求让我姐来检查我的住处,我也只好屈从。
可笑的是,从住所来看,我更像一个奉行简约的年轻画家或者艺术家。
忧伤的年轻人、消失在马路对面的年轻人……我曾以大屌切丝来解释屌丝这个词。到现在,我承认它确实指代了一种精神状态。
消失在马路对面的年轻人,是和菜头说的,年轻人离开明亮的写字楼,走出地铁或者公交车,走进了某个巷子,消失在了马路对面,变成了他自己,变成了某个亮起来的ID。直到第二天又,又呼啦啦的冒出来,涌进地铁,坐在办公室里,对这个世界发生作用。
一个人从现实世界里消失,在网络游戏中上线,入口在于住处或者在网吧,这并不太重要。即便对其本人而言,住处长什么样,同样不重要,它被忽视而缺少修饰。因此,不参观别人的住所,这应当是普遍适用的社交礼仪了。
至于忧伤,年轻人步入社会。似乎总会变得忧伤,然而在小地方,那些不忧伤的人无一例外,都盘起星月菩提变油腻了。然而在我看来,油腻好过忧伤,因为有钱才油腻。
尽管这是一个忧伤的结论,但大多数时候,钱是生活的标尺。
清晨和深夜的赵二不是同一个人。深夜,白天经历的事,听到的话都会在脑袋里回放一遍,何不柔软一些?何不坦然一些?我问自己并进行反思、达成谅解。
然而次日起床,我又斗志满满,带着为何没有暴富的疑问,接受日常的冲刷。
但是现在,我宣布,赵二再也不是那个忧伤的年轻人了,他目视前方,心无杂念,仿佛风雨无阻的西西弗斯、仿佛找座山搬一下的愚公。
不知道哪里看到这样一句话—— 一个人应当活得像只牲口。的确,我可没有听说谁家的母猪患上了忧郁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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