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公自序里,关于司马迁为何写史记,有大段的对话和太史公的感慨,我数了数,纸质书有56行。这样的篇幅,记述一位帝王都绰绰有余了。
在这56行里,司马迁首先写了父亲的临终重托。
司马谈老先生因为汉武帝到泰山封禅,却没有带上自己去观礼、去记载这么盛大隆重的历史事件,心中愤懑,焦思成疾。他缠绵病榻,终于等到了司马迁西征归来,托付后事。
司马老先生的这段叮嘱很长,总结一下有两层意思。
其一,要求司马迁一定要当太史令。为什么要当太史令?这是一件家族传承的大事。老先生说司马氏家族的祖先,本就是周朝的太史,远在上古唐尧虞舜时期就做过南正、北正这样的官职,掌管天文地理,功名显赫。可惜后代中途衰微,眼看着祖业就要断送在自己手中。如果司马迁能够再担任太史令,就可以承袭祖上的事业了。
再有,当太史令的目的是要继续自己未竟的伟大事业,那就是完成春秋之后到当今盛世之间这段历史的论述记载。为什么一定要子承父业?司马老先生首当其冲用孝道来讲这件事情的重要性。他认为最大的孝道就是扬名声显父母,要立身成就功名。为了说明这个问题,老先生还举了两个例子,一位是制礼作乐经营成周的周公,另一位是编修典籍振兴礼乐的孔子。接下来老先生又讲这件事的必要性。他说,孔子之后直至如今汉朝兴起,海内统一,这期间的史书散失断绝,明主贤君忠臣死义之士都没有人加以论述记载,实在令人惶恐不安。弥补这段历史时期史籍的空缺,是史官的历史使命和责任。担任太史令这一职责,就是要把这段历史用文字记录下来,传承后世。
显然,司马谈老先生本身就有这种史官的担当,他的使命感和责任感与现实的不被重视,不能亲历和见证重要历史事件形成了强烈的冲突与撞击,老先生在愤懑中离世,把这副重担交到了司马迁年轻的肩膀上。
面对父亲的悲愤交加和临终重托,司马迁流泪说道:儿子我虽然不聪明,但是您放心,我愿意详细论撰先人所编史料逸闻,不敢缺略。这是一个铮铮男儿的誓言,也是司马迁给自己以后人生树立的目标。
写完了司马迁接受父亲的临终嘱托,接下来,司马迁写了自己对这一重任的认识。
他的这一认识是在实践中渐渐清晰起来的。守孝三年之后,司马迁终于如愿以偿当上了太史令,开始整理史料逸闻和皇家图书馆馆藏的重要历史文献书籍。在这期间,司马迁还参与编制太初历。在他担任太史令的第五个年头,汉武帝在明堂祭祀上帝,遍告诸神,汉朝改创历法,实行太初历。
在整理史料和编制太初历的过程中,司马迁对于继承父亲遗志这件事的认知,又有了提升。他认为,周公去世后五百年有了孔子,孔子去世到现在也已经五百年了,那么,是不是应该有一个人站出来,继承清明盛世,订正《易传》,上接《春秋》,推考诗书礼乐精义,有所著述?既然先父有此嘱托,自己又怎敢推辞?!显然,司马迁的理想,比老父亲更高远,更宏大。他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看得更高、更远。
那么,托起司马迁的巨人是谁?太史公自序里用对话进行了诠释。至于这段对话只是司马迁的一种表达方式,还是确有其事,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司马迁对于如何撰写历史有了自己的一套标准和理念。这也成为司马迁写史记的初衷和目标。关于这一点,我们下次继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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