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7月,刚刚结束小学四年级课程的我,终于可以撒欢的玩一个半月啦。我已经准备好去渔湖捉小鱼,到西瓜地吃西瓜,光脚走在水渠解暑,和同学一起追迷藏,看动画片……实在有太多好玩的事情等着我做,唯一头痛的就是暑假作业和妈妈的唠叨。
如果那时候,我知道在非洲一个叫做卢旺达的国家,刚刚结束了一场种族大屠杀,100万人的尸体正在被野兽啃食,腐尸引发瘟疫,甚至传染到了邻国的乌干达和坦桑尼亚。
几百万曾经手拿砍刀的刽子手逃出国界,成为难民,而他们因年幼而幸免成为凶手的孩子们,则在荒地里饿死。我还会抱怨自己的暑假作业,抱怨妈妈出于爱的苛责吗?我当然不会。
可是,那时的我就算在新闻联播知道了卢旺达内战,上百万平民惨遭杀害,我又懂什么呢?就算比我懂一些的父母,还不是在关掉新闻,继续吃晚餐,继续看电视连续剧,第二天继续下地干活吗?
那么,24年后,当我看了一部叫做《卢旺达饭店》的电影,知道了这个曾经惨绝人寰的悲剧之后,我还不是要继续打开面包机,做明天的早餐;给猫开个罐头;写完这篇文章后,继续躺在温暖舒适有着暖气的卧室里进入梦乡,第二天继续尽可能开心的活着吗?
那么,我知道了这个惊天浩劫,究竟对于我的人生,对于这个世界有什么帮助呢?我写这篇文章,除了给互联网增加了一些信息垃圾之外,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可我还是要写下来,因为我们不能够忘记。就像南京大屠杀纪念馆展览出口的那句话:我们不是要记住仇恨,而是不能忘记历史。
记住历史,会让我们在集体无意识中尽可能保持理智,让我们不要犯下汉娜·阿伦特笔下的平庸的罪恶,让我们不要成为乌合之众,让我们在狗镇中,能够心存一丝善意,不要助纣为虐。
可是,假如在上世纪30年代,我是一名成年的德国人,假如上世纪60年代,我是一名成年的中国人,假如,在1994年,我是一个可以拿起砍刀的胡图族人,我真的能做到不去把犹太人赶进毒气室,不去对那些无辜的人吐口水,不去拿刀杀死自己的邻居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这个问题只会让我抓狂。
但,有两个人,在那个群魔乱舞的时代,战战兢兢的举起自己并不坚固的保护伞,把那些与自己非亲非故的人护在羽翼下,保全他们的性命。
他们就是奥斯卡·辛德勒和保罗·卢塞萨巴吉纳,我的这篇文章就是写给他们的。
辛德勒的名单早已家喻户晓,毕竟犹太人作为上帝的选民,以色列作为发达的国度,二战胜利作为美国功劳簿上最耀眼的一笔,自然关于那段历史,会有许多导演去拍摄,许多书籍去记忆,因此,关于奥斯卡·辛德勒的百度搜索共有1,750,000条。
而发生在24年前,非洲卢旺达的大屠杀,词条却只有1,150,000条,在这个种族灭绝中,保护了1268位无辜生命的主人公保罗·卢塞萨巴吉纳的词条有多少?大家猜一猜?34条,是的,你没有看错,只有34条。
保罗·卢塞萨巴吉纳被称为非洲的辛德勒,可是,他当时的处境比辛德勒要艰难一万倍。纳粹集中营的屠杀,是有组织的政府行为,辛德勒只要贿赂了相关的政府官员,就可以保护他的人。
而卢旺达的种族灭绝是全民的,任何一个胡图族人,哪怕10岁的小孩,都可以拿起砍刀杀死图西族人,以及那些不愿意杀死图西族的胡图族人。
中国有句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当刽子手把枪给保罗·卢塞萨巴吉纳,让他开枪杀死自己的妻子时,在后来的采访中,保罗·卢塞萨巴吉纳说,他差一点就那么做了,是的,在那种人人皆疯狂的时候,在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人是会失去最起码的人性的。
当然,保罗·卢塞萨巴吉纳没有这么做,他非但保护了自己的家人,保护了自己的邻居,还保护了孤儿院的孤儿。在76天尸横遍野的首都基加利,保罗·卢塞萨巴吉纳,米勒·科林斯饭店的经理,一个如同辛德勒一样八面玲珑的投机者,却做了一件最不理性经济人的事情。
当民兵首领告诉他,如果他放弃酒店里其它的人,就可以保护自己的家人躲过一劫的时候,他选择了沉默。当他可以和妻子孩子一起去到比利时时,他选择了留下,因为他不希望在未来的每一天,想到这1000多条生命而寝食难安。
好在,历史没有让我们绝望,在被围困76天后,在联合国的保护下,保罗·卢塞萨巴吉纳和他保护的人一起平安的到达了难民营。
你可以说,对于无辜惨死的100多万,这1268人实在少的可怜,正如辛德勒所挽救的1200多人,和600多万比起来,更是凤毛麟角一样。
可是,生命的伟大不是用数字来衡量的。正如那个沙滩上把小鱼仍回海里的孩子说的,对于这条鱼,我的行为很重要。
今天,当我在书桌前写下这些字的时候,保罗·卢塞萨巴吉纳和他的家人,幸存的侄女们,正在比利时过着平凡幸福的生活。
1996年,他远离了那个让他彻底绝望的地狱般的故乡,去到了曾经殖民奴役过那片土地的比利时。可是,当他想到,正是比利时在殖民时所划分的胡图族和图西族,才导致后来的种族灭绝,他能真的爱上那个国家吗?
我们永远都无法改变历史,无论联合国和其它各国政府,如何去忏悔当年对卢旺达的放弃,都不能让那100多万生命重新回到人间。
“总有一天,这一切都将结束。你将如何面对历史?”这是影片中保罗·卢塞萨巴吉纳质问中尉的话。
是啊,一切总会过去,我们该如何去面对历史?至少,我们还可以忏悔,还要去记忆,我们要歌颂这些平凡而伟大的英雄,也要努力成为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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