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了》背后的痛

作家东西的短篇《私了》我大约读了两遍，第一遍之后我难过地放一边了，本来不想写读后感，因为我遇见过失独的人，失独那种痛，大约是痛彻心扉不能形容的。

想起了几件我遇见的人和事，说其中一件吧，我的一位病人家属，四十几岁，原来身材高大挺拔，具有军人英姿，儿子出事后一夜白头并佝偻，陪护爱人过程中包括我和他术前谈话，一言不发只点头，目光都是直的好像看着你，其实没有焦点。那时候距离事发已经半年有余，两个人在外不曾回家。

那十天，就看见他弓着背坐在妻子床尾，呆呆的，眼睛看着窗外某个地方。

还有两件更是不忍直视了，不说了。

读这篇文章的时候，文字背后的痛，让我第一时间想起他们，十几年了，依旧历历在目。《私了》中意外可能不能避免，而我知道的几起意外不是天灾，痛之中还有锥心的内疚。

作者写这篇，自有悲天悯人的情怀。

这篇《私了》写李三层和采菊的独子李堂意外身亡，因为采菊有心脏病，当初生孩子就九死一生，李三层独自去料理了后事，回来时怕妻子不能承受，拿出赔偿款忍痛隐瞒让妻子去猜钱的来历，妻子兴致勃勃，两人编造了一个皆大欢喜的热闹故事，此时，李三层的内心的煎熬在字里行间体现出那种伤痛，这种反差，让主人公克制的悲痛力透纸背。

比如下面的细节就体现了那种隐藏的痛，他几乎难以支持的痛。

他不答，指了指存折，好像答案就在那里，这时她才把目光移开，目光移开时“哗”的一声，仿佛撕去一层皮，在他的脸上留下了痛感。

他转身走出去，走到堂屋，走出大门，一直走到汪槐家，他才发现自己的手里还拎着那个茶碗。

她抚摸他的身体，她已经好久没抚摸他了，感觉他的肉越来越少，骨头都多得有点刺手了。

这篇文章还有几个地方，让我印象深刻。

悬疑的张力

文章开始就是存折，很大一笔钱，这在这样的人家是不寻常的事情，怎么来的。

他说你猜。

围绕钱的来历，妻子展开了想象，排除了丈夫卖肾儿子中彩票，最后认为儿子被富二代美女看上了，然后两个人关机出游享受二人世界去了。丈夫适时补充，越说越热闹，和说的热闹故事相反的是，丈夫表现也不寻常，恍惚、麻木、失去痛感、日渐消瘦。

这过程自然也引得读者也跟着猜测这笔巨款的来历，还有丈夫的这样的表现究竟是为什么，急于知道后面的故事。

到最后才让妻子说出孩子落水了，他不会游泳，然后，妻子意识到那个女人不存在，他只是想减轻她的痛苦，才一步步地把她引到那个结局。

恍然大悟后戛然而止。读完再回头看李三层，就更能明白他内心的痛。

巨大的反差

妻子的兴奋，他心中的痛。这是巨大的反差，反差越大，撕裂的痛越大，为了妻子能够安然渡过，他承受了难以承受的痛，体现了他深沉的爱。

父爱如山，儿子去了，山一样的爱没有地方着陆。她用力掐他的大腿，他还是没喊痛，好像肌肉是塑料做的，和他已没血肉关系。

一边是妻子越说越兴奋，甚至在梦中笑了，这更让他心痛，更坚定了不能立刻吐露真言。同时他像梦游一样，到别人家了才发现自己手里拎着茶碗。

母亲的故事和凄凉的结局，也是巨大的反差。

面对巨款，母亲想象着优秀的儿子遇见了优秀的人，他们开始了浪漫的人生，她甚至陶醉于这样的故事，得意于自己对儿子的了解而得出正确的猜想答案，她不曾想到那个冰冷的结局，这个反差给读者带来深深的震撼。

人物设定

出事的儿子李堂不仅是独生子，还是个珍贵儿。

珍贵儿不知道是不是来自妇产科的习惯叫法，以前好像下过这样的诊断。就是这个孩子对于这个母亲来说非常不容易、难得。当然，所有的孩子对于母亲都是珍贵的。

那些习惯性流产怀孕的，前面怀孕孩子夭折的等等，对于采菊，生了这个孩子还保住性命是奇迹，她不可能再有第二个孩子，这个孩子就是珍贵儿，是她精神甚至生命的寄托。

家庭经济条件一般，所以这笔钱就是巨款，这样的家庭难以想象这样钱的来源，所以她展开了丰富的想象。

采菊是个心脏病人，这个病差点让她在生孩子的时候失去性命，所以，丈夫一直在权衡利弊，不敢告知真相。

这些人物及背景的设定是故事和人物对话展开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