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甘棠
女孩子是由什么构成的呢?应该有玫瑰,香草,鲜奶,珍珠和一切美好的东西,还有哲学与诗。清爽的风梳理她的秀发,接受光芒的加冕。
——题记
有谁见过风吗?我没有,你也不。
天刚一擦黑,太阳的告诫就被零零星星的雪花忘在了脑后,街上少有的行人加紧了步子,向家的方向奔去。黑色的泡桐树在雪中成了哑巴,风和乌云握手言和,没有打扰的意思。树下的姑娘,二十来岁的样子,看起来高高瘦瘦的,眼眶有些凹陷,一束月华从疏枝漏下,爬上她的眉梢,没什么血色的脸上光影分明。她的指尖在树干上漫不经心地游走,干枯的树皮剥落下去亲吻雪地,告诉她已入隆冬。她仰起脸向远处张望着,城里开始出现了区别于天上星光的红色,新年将至,是时候该回家了……
“您要回去了吗?”女孩小小的脑袋好奇地凑了过来,“不过您不用担心的,我和几个朋友相处得很合拍的……是真的。”
“其实没有人比阿实更好了,他说他一定会来送我回家的,今年新年会让我兴奋死……”她边说边比划,眼眸弯成了月牙,双手揉搓着衣襟的下摆,“那要是爸爸妈妈看到我这个样子,他们肯定会吓一大跳。”她突然捂住了嘴,乖乖坐在地上,不再多说一个音节。
可是所谓悲伤,就是你捂住了嘴,它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
“嗯,要回去了,能听到宝宝这么说,我也觉得受到了祝福。”姑娘一手抚平坐垫上的褶皱,一手试探着位置慢慢坐下来,“其实说实话,爸爸妈妈不会被你吓到,真的,因为你是他们的小公主,他们最爱的就是你,真的,当然是真的。”
“我相信您,我特别喜欢您给我穿上的这件裙子,把身体都遮住了。”她转了一圈又一圈。
她无法忘记第一次看到这个女孩时的心情,那是怎样的躯壳:双腿纤细美丽却以极其诡异的形状向后弯曲;眼睛本应灵性清澈却被血污侵略;嘴唇的孩子的笑容被撕开到耳下,血块篡位舌头称王,蛆成了胸膛的领主;泥土是双臂的教皇。那位女士形容枯槁,那位先生强支撑着自己的身体才勉强站住。
工作间的地板比纸巾承接过更多的眼泪,大厅的墙壁比沙袋挨过更多的拳头。
忽如其来的悲伤快要把此时跟在她身后的女孩淹没,女孩蹙着眉,略带苍白的嘴唇轻抿,泪水从细密的睫毛中探头,她像成年人一样拼命控制着自己的情感。“圆月微皱,月影里的我也如此破碎……”女孩儿想要小声唱歌让自己开心一点,却不知为何开口就是这样悲伤的歌曲,女孩儿低下头,让脸埋在臂腕和胸前,不想让她看到她哭了,毕竟她哭了只会有人笑话她,没曾想刚低下头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滑落。
“所以,请你拯救我,抱紧我。”她顿了顿,“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啊……”她停下了脚步。
是的,为什么是你啊。那个丑陋又矮小的男人带着一个小姑娘,在你放学的时候拦住你问永芳花园怎么走,那口重重的方言小小的你听了半天才听懂,他怀里的孩子比你还小一些,像个白面团子,软噗噗的脸蛋被风打上了胭脂,你和阿实通了个电话说晚点回来,便准备带他们去了。你睡着了,灵魂在被束缚的肉体中歇斯底里,你看着鲜红的血在又臭又脏的水泥地上变成黑色,你看着身体像橡皮泥一样,你看见他拿走了什么,你哭得撕心裂肺几近晕厥。为什么是你啊?
她听到乌鸦在电线杆上窃窃私语,揣度着雪貂的善良。
过了一会儿,女孩抬起了头,打了一个哈欠,她伸手揉揉眼睛,装作困了的样子,让人看不出她在难过,装作悲伤的泪水只是生理眼泪。
乌云裹挟着月亮,深夜张开了口,风声长啸凄厉,天空焦黑似漆,无休止地四三蔓延,她这转瞬
即逝的生命里也曾有过阳光清朗的原野。姑娘心中充满言语,唇齿微启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今年是她在这的第七个年头了,她在这里经历开心、悲伤、目送着各式各样的灵魂与他人的道别,与尘世一刀两断,白昼不哭诉夜深人静,启程者不抱怨送行不远。
尽管如此,她找不到任何的语言安慰这个小小的身影。
抱紧她,“啊,亲爱的,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帮到你,不过正如月亮不曾远去,那是世间对你的留恋,他们不会放任你就这样跌进绝境的。”
女孩伸出双臂,肆意地接受着最后的温柔。
那位女士被噩梦抽空了自己,比她前几日看到的更为消瘦,匍匐在花园里,亲吻着芳丘的每一寸土地,死死地扒住墓碑不肯放手。
离新年又近了几天,夕阳垂髻,仿佛有人嫌天不够晴又索性揉碎了云雨,在天幕上狠狠地抹了一道腥浓的血色。
我不见风,但当树的枝叶沙沙,风正穿行而过。如果月光照耀我,我这折翼之鸟如何绽放单纯的微笑,在那芳香的原野上。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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