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夏冰终于明白，当初那个深爱的女孩为何拒绝他了。也许当他还在着迷于异性相貌和肤色的年纪，这个女子就把他一眼看透，敬而远之。未曾陷入爱情漩涡中的女子，真是精明的可怕。

        七夕节的夜晚，她分享了老公送她的节日礼物，一个透亮玉镯子，再配上萌萌哒的表情和撒娇般的言语，幸福之情跃然于上。尝试着好几次，更换了好几种或是玩笑或是恶搞式的留言，最后，却在键盘上按下了删除键，将掏出心窝的话又塞回了肚子里。十年了，她的生活夏冰早已渗不入半分，这一点他必须承认。

        那年还在大学，那时还曾无虑。经历了水深火热的高考洗礼，夏冰的心一下子飘了。放佛是为了弥补高中时代日日秉烛夜读而错过的七彩世界，夏冰暗定决心，一定要好好的耍一耍，一年吧，就当给一年的假期。于是，他学会了翘课，学会了吸烟，学会了通宵达旦的网吧游戏，唯独学业却是得过且过，只有在班级组织体育活动的时候，才算是个正儿八经的大学生。

        她是班长，是学习委员，每日雷打不动的上课下学，作业，自习。在夏冰眼中，是个十足的另类，只有高中生才如她这般听话，规矩。什么是青春？翘课、游戏、叛逆才是青春该有的模样。当然，每每到了学期末，规矩和叛逆也会不期而遇地坐在同一间自习室，手握着同样的课本，翻阅着同样的笔记，不同的是一个在巩固，一个在补习；一个是为了掌握专业知识，一个是为了通过期末考试。她人很好，会帮夏冰解答些难题，甚至于抄写笔记。夏冰作为回报，会帮她干些粗活，随叫随到。熟稔后，二人也会在休息的时候聊聊天。夏冰说，毕业后他要回家，找一份稳定踏实的工作，朝九晚五轻松自在。她说她将来想出去闯一闯，看一看。夏冰问她：“不是父母在，不远游吗？”她说：“爸爸妈妈一定会支持我，祝福我的！”

        一年很快过去，夏冰的大二甚至有些变本加厉，以至于在年级辅导员的本子里挂上了号，老师在谆谆教导，苦口婆心之后，恨恨地叹气：他人死不了就行了！夏冰知道后，双手作揖：“谢谢老师大人！”自此，他放佛一辆没有了刹车的老爷车，在游戏人间的路上依旧我行我素。而她的生活，依旧是按部就班。夏冰曾无耻自大地嘲笑她：“你这样有啥意思？”她的回答很简单：“呵呵。”夏冰有时候不自觉地有些生气，生气她的态度，还有点儿打死都不能承认的是一个雄性没有征服雌性的挫败感。

        三年后，英语四级都没过的夏冰终于有些着急了。实习、毕业设计等等一大堆功课搞得他焦头烂额。多少收回了心后，强把自己按在自习室里，旁边坐着的还有班里学习最好的班长。那段时间，夏冰软磨硬泡地跟着她穿梭于校园里的自习室和实习教室，像一对儿小情侣一般。

        英语四级发榜，成绩简直超出了夏冰的想象。激动地夏冰兽性大发，一把搂住了她的肩膀：“走，哥们请客吃饭！”她楞了一下，本能的推开了夏冰。夏冰有意无意地瞥见她的脸颊红得像苹果一样。完了，英语四级庆祝了五秒钟之后，喜事变成了丧事。那晚，夏冰失眠了。什么时候？到了哪种程度？对方是否有意？未来将会如何？明知道没有答案，夏冰却琢磨了好久好久。狗友戏谑：夏冰思春了！

        到底还算个男人，到底是已经深陷其中。隔了几天未见，却像是分别了好久。从未修过边幅的夏冰好好地打扮一番，在某个月朗星稀的夜晚，昏暗的路灯下，夏冰省下一星期的饭钱买了一盒精致的德芙送到她面前：我喜欢你！班长犹豫了许久，推开这盒巧克力，不自然地笑道：“哥们你别闹了好吗？”那晚夏冰和他的班长聊了很久，就像擂台上的两位拳手，一位拼命的攻击而不得要领，一位灵巧地防守却游刃有余。最终，这位看似强壮的夏冰选手被对方“一击毙命”——game  over！夏冰还是很绅士地把她送回宿舍楼下，相互送了一句“晚安”，就此别过。一个从此飘出了对方的脑海，一个从此潜入的对方的内心。一座城市，两个世界。

        剩下的日子，夏冰无时不刻抱着渺小的希望。他有打过电话，发过短信，也有找人传过信儿：有空坐下来谈谈，只讲友情，不谈感情。可遗憾的是对方太过决绝，或是在逛街，或是在洗衣服，甚至有时电话那边呵欠连天的告诉夏冰休息很重要，根本没有一丝机会。有段时间，夏冰活得像个怨妇。他不甘，不甘心那个人眼中的世界没有自己这座城市。更加愤恨的是那些所谓忙碌的借口里充满了不屑一顾。反正在大四毕业前，夏冰的班长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巧合与他“阴阳相隔”。吃散伙饭的时候，酒后夏冰指着天发誓：“将来我他妈的一定会过得很好！”有人接着起哄：“我他妈的一定会过得比你好！”大家伙哈哈一乐：“对，大家一定都会过得很好！”坚决的誓言瞬间成了句傻瓜似的笑话。夏冰也笑了，像个疯子一样掉下了眼泪：“应该是“我”会过得很好，没有“他妈的”份儿！”他又用手指晃了晃那位同学：“当然啦，有“你妈的”份儿！”谁都不会跟一个疯子生气，谁也不会在乎一个疯子的感受。第二天，小刚来找我：“今晚还喝吗？”我说：“喝！”那天晚上，我又醉了。

        毕业后，夏冰回到了家乡，这里有他熟悉的乡味，还有不再年轻的爸妈。每天上班，下班，也算是得偿所愿。他也总是“不经意”地会听到坊间的传闻：我们的老班长考研究生了；我们的老班长南下深圳了；我们的老班长命好苦，工资除了房租所剩无几……夏冰有点儿心酸和不舍，又有点儿幸灾乐祸。这个时候，他往往在家里或是打着游戏，或是同事聚餐，轻松惬意。夏冰从不担心明天，因为他吃穿不愁，还因为明天大概也会如此：或是打游戏，或是喝酒、聊天。偶尔，深夜，夏冰入睡前，也会想念一下曾经的老班长：安稳一点不好么？轻松一点不自在么？一个忙碌不堪的今天换来一个前途未卜的明天。这么折腾到底为了什么？夏冰很疑惑，很想问个明白，却又不敢问个明白。

        十年，过得真快！夏冰生活经历了什么？用一句话就写完了：上班下班，结婚生子，吃的是大排档，玩的是KTV，去的是北京，游的是西湖。生活如湖水一般，平静得没有了生气。不知从何时起，夏冰不再发朋友圈，不再参与班级的群聊，因为从某一刻起，他觉得他所谓的新鲜事，在别人看来是如此的平常不过。十年间，那个曾经无法理喻的班长，在度过了那段低谷之后，生命里充满了活力——夏冰能感觉得到——繁劳的工作后，她会在夏天去日本避暑，去澳洲潜潜水，去香港购购物，去普陀山静静心；发张照片，或是一杯咖啡伴着一本书，或是自制的一份美味。十年了，他还是他，她已不再是她。今天的夏冰不再有当年的疑惑，只不过，已经过去十年了。夏冰用十年时间去明白一个道理，也是该修理修理自己的脑壳了。

        人生，就像一个圆规，有些人圈在了一个城市里，而有些人圈出了一个世界。城市和世界，就是两种人生。城市，是夏冰的宿命，世界，是她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