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乡碎语

离乡碎语

在我的记忆尚属朦胧混沌时期，年在我的内心深处向来都是充满欢愉的，丝毫寻不得任何离别的伤感。就算是是亲人在春节时归来又离去，我的心情也只是停留在不舍的情感之中，尚不能演变成伤感。只是年复一年，在一次次的春秋寒暑中，我渐渐地长大了。

近年来我外出打工，每当时近春节，我的心情往往是复杂而又多变的。从担忧到欣喜，从欣喜再到忧愁，从忧愁又到泪水和伤感。

年还是记忆中的那个年，只是人在其中不停歇地变化着。记忆中对年的喜悦和盼望，却在不觉中变了味。世俗的柴米油盐不知是在哪一个夜晚亦或是清晨，竟把原本最纯洁、最璞真的年的味道搅拌出一另番辛酸苦辣来。

从请假回家又到乘车离去，在家里陪在二老身边的日子还不足半个月。我时常在想，难道我在外漂泊一年，日思夜想，不远千里地回到家乡、回到爷爷奶奶身边，只是为了这短短的十四天吗？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孝而亲不在。若果真是这样，那么我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还有什么意思？或许幼稚的我还无法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我始终迷茫着。

年初五。离开的头天晚上。行囊早已收拾好。虽然我极力地控制自己，但始终没有勇气再多看爷爷奶奶一眼。那一天，那一夜。我清楚地看到爷爷奶奶的举手投足中都透着不舍，我的一举一动中也都充满着伤感。爷爷直接来一句；“回还不如不回来！明年都别回来……”这其中的意味谁都能体会得到，只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虽然我们都知道。

晚饭前，我们都在厨房里。我站在一旁没有说出一句宽慰爷爷奶奶的话。我始终没有想通的是，为什么我越长大，话反而会变得越来越少？以至于此刻无言。许是有些话涌到了嘴边，却又意识到了一言难尽，于是就选择了沉默吧？小姑告诉我，爷爷流泪了。

那晚，我哭了，但没人看到。

临睡前，奶奶病了，躺在床上“无助”地呻吟着。姑姑们坐在床上安慰着奶奶。我又怎能不知道，她的病更多的是不舍和伤感。她想让我们留下来。但我却只有无奈着——我想留下来多陪他们几天，可是如果连无奈都能说出口的话，那还算是无奈吗？

爷爷躺在床上让我给他递张纸巾，我问他咋了？他说是眼睛淌水，我何尝不知道那是泪？生儿育女，操劳一生，从青丝到白发，奶奶的呻吟和爷爷的泪水却始终无法留下我们。生活啊！如果我留下来，我就无法养活你们。如果我离去，那么谁来陪伴你们？怎能不流泪？如何不伤感？

临行时，天还未明。姑姑姑父们同爷爷奶奶一一道别，我依旧没有任何言语。上车时，我背对着爷爷奶奶，只说了声我走了。我知道自己无法说出那一句爷爷奶奶我走了。我只能说我走了。我低着头，上了车，空气湿润，咸咸的。

离乡碎语

离乡的车上，我脑袋昏沉沉的。不只是晕车的缘故，就是不想说话，眼睛出神地望着车窗外。人离去了，可是心还在——我的家乡，我的爷爷奶奶。

我开始胡思乱想，我想着家乡新种的桃树。老家的万亩桃园，今年或者是明年，当春风化雨，那漫野的桃树中弥漫着的粉的、白的、红的桃花争相怒放，如烟似雾，这究竟该当是怎样的盛景啊！我的家就在这桃园的包裹之中。

待到桃花烂漫，乘一小舟，悠然于这桃花流水之中。挥一挥手，搅动着花粉的洪流。定睛处，笑看这蜂蝶翩翩起舞。当是人间仙境，自是世外桃源。我开始畅想着当年桃园中的刘关张该是怎样的忠肝义胆，又开始遐想着翁鬓之年过着避秦那种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无忧生活了。

奶奶做的饭还是这么辣，以至于在家的那段日子我的胃一直不舒服。但好吃是毋庸置疑的。在外面食堂饭吃多了，就会在嚼蜡中想起奶奶做的饭。每到这时，我都会盯着面前的食堂饭摇头叹息。心里嘀咕着；“食堂者，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不吃还他娘的饿。”其实我是喜欢吃辣的，只是可怜了我的胃，他太过矫情了。

记得大年初五我走亲戚时，可能是因为坐车的缘故，或者是着了凉。我在茅厕里蹲坑，突然打了一个饱嗝，只感觉胃里有一团火向我的喉咙涌来——那是辣椒水。我顿时感到嗓子里有团烈火在熊熊燃烧着，并以雷霆之势蔓延到我的气管里。顿时我的眼泪掺合着鼻涕流进我张着的嘴里，有那么一瞬，我感觉我要挂了。我不停地喝水，话都说不出，竭力克制着不让自己咳嗽出来，因为怕被辣椒水呛到。

约有十来分钟，我才缓过劲，身体就像虚脱了一样。我流着泪，掏出手机给奶奶打了个电话，说；“以后做饭少放点辣椒，我刚才差点被辣椒水呛死！”奶奶问我咋了，我向她解释了一番，她说好。可依旧无济于事。

奶奶因为干活而消瘦了许多，但可喜的是奶奶的气色包括精神都很好，身体也很硬朗。可她今年都六十四岁了，如何能忍心让她干那些繁重的活？我曾劝过她无数次，但她都当作耳边风。我知道她做的这些都是为了我。可是啊！我挚爱的奶奶，我的愿望是让您能健康幸福的活着，不管生活是有多么的无奈坎坷。我也不想在您身上索取些什么，因为我欠您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只要您能健康幸福，这就是我最大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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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病情的恢复超出了我的想象，这当是上天的保佑。爷爷气色很好，就是同比以前他现在黑了许多。我不愿相信的是，他现在越来越像个老头了，虽然我极不愿相信这件事。

爷爷现在似乎活的很洒脱，似乎他想开了许多，现在烟也抽上了，酒也喝上了。我虽然知道这样对他身体不好，但也没阻止他，都七十岁的人了，何苦还让他戒这戒那的。我只能劝他少抽点，少喝点。

让我高兴的是，爷爷其实也很有诗意的，就比如不记得是大年初几，只记得那是晚上吃完饭。我和姑父陪着爷爷打牌，竟不停歇地打到了凌晨三点半。虽然明知道熬夜对爷爷的身体不好，但这种事几年都不见得能有一次，因为团圆的机会本来就很少，只要爷爷高兴，这个年，就让他痛痛快快地“放纵”一次吧。

爷爷还是像以前一样爱唠叨，经常为些鸡毛蒜皮的事和奶奶斗嘴。我为此曾说过他，姑父却说；“年龄大了，斗斗嘴生活才有意思。”我认为有道理，于是就笑而不语了。

记得有一次爷爷真是让我哭笑不得。奶奶干活回家时买了一条大草鱼，足有一米多长。那是我迄今为止见过的最大的一条草鱼。我和奶奶合力才把它择洗干净。

爷爷却为此唠叨了半天，他蹲在院子里，嗓门拉地很高，脸憋地通红。他叫嚷着；“这么贵，买它干啥？你干活累地都叫人心酸，几天的辛苦都花在了这条鱼的身上。还非得买草鱼，那么贵，要是买鲢子都够买几条的……”我为爷爷的话感动着，我能感觉到，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充满着对奶奶浓浓的爱，我想这就是我们儿孙的幸福吧。我站在旁边呆看着他俩。像是一幅画。

如今我远在浙江，相隔千里。但我最放心不下的还是他俩。我知道，这个世上，真正无私爱我的人只有你俩，我的世界里也只剩下你俩。爷爷奶奶，作为孙子，我的要求并不高。只是每天醒来，能看到你们和阳光都在，其实这就是我最想要的未来。钱是挣不完的，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你俩也是唯一的。在这新的一年，我会更加努力，因为只要我能尽力多挣点钱，奶奶就能少累点，爷爷也就能少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