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中那些静待的美好
读过了汪曾祺先生的《生活是有趣的》,发觉与汪老先生的许多感受相通,未免感到欣喜。汪老在我心中始终是怀着颗童心看世界的,“好玩”,“贪吃”,“喜感叹”,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探寻着身边的美好。
过去的童心倒越发与现在的小孩子打不着了,对城市里的不少小孩子讲。他们的行程甚至比大学生的还忙,每个小时被安排的明明白白,什么时候去奥数班,什么时候去练跳舞,什么时候喝牛奶,什么时间上床睡觉。家长们为把他们培养成一个优秀的人,费劲了心思与财力。曾有个小女孩对我无意说过,我连玩的时间都没有,听完心里就有种心酸的感觉。他们是被周边的无形的铁丝束缚着,怕的是规范久了,就算给他们时间与自由,也没有放学撒了欢地扔沙包,跳皮筋的活力了。他们的娱乐就是打游戏,看平板,一个个把眼睛看成了近视眼,纷纷戴上了眼镜,把该仔细看的世界给模糊掉了。互联网毕竟是虚拟的,比不上现实中小伙伴的陪伴,各种平台上的各种混杂的信息与网红,也对他们的三观造成不可抹去的影响。他们,过于早熟了。过于关注了那些他们不该现在关注的,比如金钱,长相,家世诸如此类的东西,少了些单纯与可爱。所以我十分庆幸,庆幸得不能再庆幸,我是有个肆意的童年的。
我是农村人,尽管大多时间在城市中长大,我也欣喜我是农村人。外婆家是在湖南沅江,洞庭湖畔旁的小村子,实属鱼米之乡的一份子了。我是从小被外婆带大的,所以脑海中有着对家乡模模糊糊的记忆,有些是真实的,有的便不记得是不是真的,直至十年后长大之后再回家去看,试着去找寻熟悉的感觉,熟悉的场景。
湖南的土地是砖红色的,被人为染过一般,公路旁边裸露的山体也呈现着这种颜色,赤红赤红的,似湖南人的热情。外婆家是坐南朝北的二层楼房,屋东边是比人高些的半边光着的地,上面种着蔬菜,是别人家的地。屋是比较低的,所以要下一个短的坡,方才可以到屋里,也是因此与坡上那些人家有些距离,更加清净了些。西边是我们家的地和一方池塘,一楼的厨房是和西边连着的。外婆喜欢打开那扇破旧的小木门,放把竹制的椅子在门口,摘着从地里刚刚摘出来的蔬菜,为我们准备晚饭。外婆的动作总是很慢,很有条理,微风吹着她夹杂少许银丝的头发,心中流淌过一股凉爽与舒适。
外婆家的晚饭总比别的地方的好吃的,菜也香,米也香。偶然一次机会,陪外婆到地里去摘菜。人生中第一次下菜地,抑制不住的激动,穿上了雨鞋,提上了菜篮子,戴上了苇编制的帽子,全副武装去了菜地。尽管就离家五十米的距离,还是七月份的大夏天,妈妈在我出发之前还是让我换上了长袖长裤,原因是地里有很多虫子和蚊子,不小心就被咬个浑身包回来,痒死。外婆在旁边发了笑,下个地么,这么折腾。我们出发啦,外婆就拎了个菜篮子和剪刀。利索。到了菜地,我才见到了平时吃的“小可爱”都长什么样子,豆角在高高的木架上挂着,西瓜在地里面悠闲地晒着太阳。蜻蜓低飞,蜜蜂乱绕。此时,外婆仔细视察着这些小家伙的长势,菜园子里一片一片的被外婆照顾得井然有序。她熟练又小心地摘下茄子和不知道叫什么的青菜(原谅我认识的菜实在不多),我在旁边看的出了神。果不其然,不一会儿我脸上被咬了三个大包,见此势,外婆便拉我赶紧回家。我就纳闷问外婆:“为什么它们都不咬你的?它们还认识人的?”在地里感觉像任它们宰割一样的,最烦的就是蚊子,每次听见“嗡嗡”的声音就让人起鸡皮疙瘩。自此不敢轻易去地里,乡下的蚊子不比城市里的,似乎是升过级的,一个个凶猛异常,几百年没吸过人血一样的。
若忽略蚊子,外婆菜园里是静谧丰厚的,正如外婆那般慈祥。
外婆种的菜不像菜场上的那么整整齐齐的一般大,土豆都是一个巨大像祖爷爷,一个小得像家里最小的小孩子。连茄子都是小小的一个个的,仿佛如爱丽丝梦境里的迷你版。可爱极了!别看丝瓜们长得曲里拐弯,有长有短的,但是它们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丝瓜了。土灶台生起火,倒入洞庭湖专有的菜籽油,在一片滋拉滋啦的响声中,丝瓜被一股脑倒进半圆形的大锅中翻炒。菜籽油是外婆炒菜不可少的,有人说菜籽油菜籽的味道太过于浓重,遮住了菜本身的香味。对于菜籽油,不喜欢的人厌它,但是喜欢它的人吃菜是万万离不开它的。金色的菜籽油是诱人的,配着嫩绿色的柔软的丝瓜,就这么简单,却又如此美好香甜~整个厨房里,弥漫的全是是菜籽油的味道。以至于,在外吃到用它炒的菜,就会觉得特别亲切。甚至,与朋友在逛超市时,我疯狂指着货架上的菜籽油安利给他们。
菜园旁的池塘里,夏天会生长出一片一片的莲花。虽没有“接天莲叶无穷碧”的大气,但有“半亩方塘芙蕖开”的亲切。每当此时,外公会摘回一大篮子莲蓬回家,进门先把身后一朵正开得明媚的荷花拿到我的面前,给我个大惊喜。他知道我最爱花花草草,又最怕虫子之类的东西,所以会提前在大门口的台阶上把花中的虫子掸干净了。平日大大咧咧的外公在这事上,变得如此细心,现在回忆起来还是感到心头暖暖的。荷花看够后,将荷花放到塑料瓶里,转眼去吃莲子。莲子还是自己剥的最好吃,一颗颗莲子,拨开鲜绿色的外衣,呈现出白白嫩嫩的饱满的果肉。莲子是甜的,莲子心会被我抠出来丢掉。如此苦的东西,苦到让人流口水。莲子是只在夏天才有的,外婆会把莲子在太阳下曝晒后,在锅里炒干成黑色坚硬的圆球,留起来可以吃一年。很耐放。而我和小伙伴会把“黑”莲子放在地上当玻璃球玩。
院里有鸡圈和鸭圈,包括门口那条大黄狗。印象中,一次过年时,外婆家里还有一条很可爱的小白狗和小黑狗,我独爱那条小黑狗,因为小白狗太凶了,不太友好,小黑就不一样了,和我很投缘。小黑也算是我小时候第一个真正的宠物朋友,没错,活的。但是小黑的命运不太顺利,有天早上我不见小黑到处慌忙找寻它,大人们说找不到它可能就去外面耍去了。可是悲伤的是,晚上我们在沙发底下找到了它,沙发底下的缝隙很小很小,以至于它不能爬出来。所以我推测它应该是晚上自己钻到底下去,出不来了,它为什么不叫唤呢?为什么呢?它要是叫唤我肯定会从睡梦中醒来,我已经忘记那天晚上有没有做梦,恐怕,有的话,小黑肯定在梦里跟我一起玩。
后记:
一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苇桥湖塘畔”
我在2020年1月24号又来到了外婆家,这次和以往不同,受新冠疫情影响,我居然呆了有两个月之久,“之久”这词用的有待考虑,因为我是怎么呆也呆不够外婆家的,因为我爱这里呀!如果有可能,我希望学都不上了,就做一个普通的农村人,种地,干农活,做饭吃饭洗碗,睡觉。这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对我来说就是一种享受,就是一种度假了。
现在人们都流行度假,很多度假村也因此兴建起来,为的就是抽个几天几个星期放松自己,纯粹住高档酒店,吃的还是牛排红酒。花了赚的钱,拍出些优美的照片,发个朋友圈,得意地回应着朋友们的赞,随后又投入到繁忙的都市生活中赚钱。像是在逃避。只有去真正的人家中,才能感受当地的温情与习俗,当然是时间越久,越能感受得到,并非走马观花,累了马,废了花。
外婆家后面提到过有一方池塘,我从未到过那里,尽管去过外婆家有几次了。或许小时候,外婆抱着我去过池塘边看雨,也带着我去池塘旁的橘子林摘过橘子,遗憾的是,我并没印象。要不是这次疫情,我可能这大半辈子都感受不到这种美好。
那天是一个冬天的清晨,微寒,阿爸(对爸爸的称呼)和外公去把十几棵杨柳苗栽到田野里。过了没一会儿,腿脚不便的外婆去找他俩去了,可能是自己呆在家无聊吧。又没多久,我也去找外婆了,这回是自己呆在家里真无聊了。我匆忙换上鞋子,就一溜烟蹿下台阶去找外婆。找了半天没找到,正在我想回去时,瞥见外婆正在小道最远处那里站着,看向我。小道旁伸出半身高的芦苇,两侧就是两方鱼塘,小道是被人踩出来的,就在鱼塘中央,像座小桥,连接着我与外婆。头上便是无穷的蓝天,我醉了,被这一幕所迷住,恰似“蓦然回首,那人却在苇桥湖塘畔”。
二
活的藏宝盒
都说洞庭湖是全国的鱼米之乡,如今我才深刻体会到。在正月吃饭愁没肉吃时,从湖边跟人家打声招呼,就有又肥又大的鱼吃,什么鲫鱼鲤鱼草鱼,还有叫不上名字的各式各样的鱼。老家的鱼肉,肉质极为鲜美,白色的汤喝起来十分鲜甜,也当然不排除外公厨艺了得的因素。
鲫鱼刮鳞去苦胆和内脏,留下鱼籽和鱼泡,下锅放葱姜蒜煎炸到两面微微焦黄,然后放盐放水炖煮至入味,别的什么都不加,但是一定要加一大勺自家制的坛子辣椒酱,开锅就是满屋鱼香四溢。鱼是盛到一个碗大的小铁锅里,铁锅底下点着酒精座,边吃边冒泡,冬天吃饭也不怕冷。听着鱼汤咕噜咕噜的声音,无比幸福。
吃鱼吃哪里,当然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的啦!鱼肚子上那块肉妈妈总是先夹给我吃,鱼头总是外公阿爸互相推让,妈妈最爱吃鱼籽鱼白,我其实最爱的是鱼眼睛,没有人这么爱吃鱼眼睛的,所以每次吃鱼我都先扣眼睛下来吃。虽然有点点小残忍,可没办法,美食的面前我就做一回恶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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