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有一次午休,我做了一个梦。我和他一起撑伞漫步,在一个不知名的地方有说有笑,道路两边一片会开花的树,早春天气烟雨蒙蒙,落英缤纷。可是当我们相对时我想努力看清他的脸,却被闹钟吵醒了,有些沮丧。后来也有类似的梦,但是那种情味,唯有那次最真实。七八年后,他出现了,真真实实地出现了,有好看的眼睛、好听的声音和一颗温暖的心,传说还有不错的歌喉。我是造梦者,他是将梦境具象的人,终结了我寻寻觅觅的万里长梦。
我们相识于工作,刚毕业那会虽有韧性却特傻,所以说上帝会为每一只笨鸟准备矮树枝。他用熟极而流的经验教我如何处理问题,到后来,有能力一起做某一项目的时候,自然就融合在一起了。再到后来,企业的市场行情极差,公司濒临破产,我们有点像战乱时期有理想的青年一样,初萌动的心怕容易破碎,暂时埋下火种,默默等待着山河光复之后大地花开。硬是坚持了一年,虽说现状依旧不乐观,但没有过多遗憾,行到水穷,坐看云起。于我们,在患难时期惺惺相惜的感情已是彼此最珍贵的礼物。
在公司,就算我们存心做一个勤恳工作与世无争的老实人,但也避免不了闲言碎语,就算一个平常的动作或者一句无心话语,在某些唯恐天下不乱的人眼里都是处心积虑的行为,深感一个人的见识和见解很难跳出他的学历、思想层次和自身立场。人性明暗难言,久而久之,我们的心凝炼成石头,闲人之闲言就像黑云里砸下来的沉闷雨滴,落其上而不入,不为所喜所忧,我们更懂得悦纳自己。就像有一句话说的,我们在这个年纪容易原谅,容易相逢一笑,意思是回不到过去的交心,也不在乎以后的交情。
现在的我,烧饭做菜的功夫还停留在幼儿园水平,上幼儿园时候我就会用高压锅煮饭煲粥,也会炒鸡蛋。十几二十年过去了,我做的最好的菜还是炒蛋煎蛋水煮蛋,他唯一肯定我做的菜也是煎荷包蛋,还有水煮蛋。在和我一起合伙之前他从来不下厨,现在为了生存不得不自己学炒菜。我也曾想一心一意做一顿饭叫他意外,但往往事情总是别扭的,煎个牛扒油飞溅得到处都是,煮个汤粥也能糊底,事实总和希望或想象的不太一致。时至今日我没单独自己做过一道稍微有点程序的菜,而他的段位已经快升级为小厨了。为了公平起见,近来晚餐和洗碗靠猜拳,三局两胜,他经常输。
生活虽不能事事如意,但我们也能苦中取乐。有时饭后会散散步跑跑步,两个胖子总互相指着对方肚腩说散步跑步这类运动要勤搞搞,始终没坚持下来。有一天晚上散步的时候,我教他背一首忘记诗名只记得是冯唐写的诗:后海有树的院子,夏代有工的玉,此时此刻的云,二十来岁的你。他问我是什么意思,我告诉他在北京后海能有一座有树有院子的房子、在夏商时代能拥有经过加工雕琢的玉,以及正好看见的云和正处于年轻的爱人,在世上都是极其珍贵美好的。第二天,他说我知道诗名:可遇不可求的事。是的,缘分就是可遇不可求的事,很庆幸有些人只留在第一眼美好的印象,却能长情。他说我还知道:春水初生,春林初盛,春风十里,不如你。
后来有一次,他拿出微信说这是以前学校的校花,我瞄了一眼照片说没我自拍的照骗好看,他头也不抬地回一句:是啊,春风十里都不如你。带我去他一位关系非常要好的单身好友家做客,他会说:走,今晚哥带你去虐狗。家里的车模和飞机模型他特别宝贝,一直说他是爱玩具的老男孩,还把他外甥的乐高忽悠到手。有时觉得他,也蛮有趣的。
十月初我们去金夫人婚纱摄影店,工作人员告诉我们到拍摄基地建议自己开车,顺便载上为我们服务的服装师化妆师摄影师,这样时间的来去比较自由。他毫不犹豫果断拒绝!从店里出来他说,自家车只有两个座位实在坐不下那么多人。我就模仿着金夫人工作人员的口吻问他:两座?那就是跑车咯!壕!啥牌子的呀!他笑答:五羊本田。然后他又皱着眉头自问自答了:好像五羊本田没有跑车型啊。笑喷,毕竟我们的车只有两个轮子,不知他啥时也学会“自燃”了。
去电影院他只看欧美或者国内3D动作大片,碰上国产青春偶像片影票打四五折他才会破例陪我看。有一次看完《致青春原来你还在这里》回来之后就里面苏韵锦向沈师兄借钱引发程铮发脾气的桥段,我跟他微信简单瞎聊了几句,无关演技颜值。我说:女主既然选择和男主在一起了,就大大方方爱嘛!家里出那么大的事,也要坦诚讲出来。他复:她是因为自卑,是阶级。不跟男友借钱而跟沈师兄的是可以理解的,男主不对,首先只关心钱(而不是关心女主妈妈的病情)。我:她明知道沈师兄的人品干嘛还跟他借啊!他答曰:那是自尊,不想把懦弱无助的一面展现出来。男主的家境优越,就不够体贴,穷人家的孩子有些感受他体会不到。我觉得他总结得很到位,人与人之间确实存在阶级,最后能修成正果的,大部分都是思想、精神、物质门当户对的。
每一次不带上我出远门的他,到了哪里要做什么事都会跟我报备。最近一次去深圳参加朋友的婚礼,婚礼前夜他和几个朋友去了酒吧,隔一段时间他就发微信告诉我在做什么喝什么吃什么,一起玩的有谁谁谁。每个我见过面的朋友的名字他都在我面前反复提起,可我总是对不上号。他回来还问我你不怕我在外面出轨吗?我说不怕,只要不影响家庭就好。他说你这样不好。其实是因为对他知根知底,他独自去到哪里都百分百放心。他是风筝,线在我手上。
工作压力大,下班总感觉身体被掏空,一回到房间就葛优瘫。有时会在讨论问题的时候语气骤变引发争吵,心里都明白爱我者恒爱,不在于一两个脸色,所以最后也能互相宽谅。生活上我们也会经常为一些琐事吵架,我们尽力互相伤害,用尽洪荒之力讲了很多伤彼此感情的话。可是到最后,竟然忘记了吵架的原因,就只是为了争一口气,争个输赢。大部分情况下在最后要闹掰了他会让着我,我虽然“赢”了,但会觉得不开心很无趣,心直往下沉。平静想想,我们往往容易在情绪中扎得太深,很难做到推己及人。公司的老领导夫妻知道我们要结婚了,就跟我们讲要互相理解和包容。我很用力地拍了他的肩膀,开玩笑说:听见没有,阿姨说两人生活要求同存异。
我喜欢惊喜,偏偏他不是一个浪漫的人。我经常责怪他不好,甚至会嘲讽他没用之类的,他总是保持沉默。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想他一定不够爱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选择错了。我知道这种情绪是很危险的,夜深人静时也会思考什么才是爱,什么才称得上足够爱。最近翻到以前的一个笔记:美国心理学家有一个心理系统叫爱的五种语言,以行动来为对方服务,给对方肯定的语言,在一起比较有质量的时间,赠送对方礼物以及肢体的接触。爱是相互的,不改变自己怎么选择都是错误的,而我对他的责怪和嘲讽也不对,我们彼此需要改进。查了生肖配对,兔羊婚配属天赐良缘,欢喜击中我心。我现在算是正实习中的人妻,等待领证上岗,生活没有多大的改变,倒是慢慢能接受从长辈世界沿袭来的看法。
时间过得飞似的,最近我常常心事重重,很难有以前那种烂漫的心情。他说责任是这样子的啊,遇到困难也得选择坚持挺过去。他真是特能隐忍,不过总是一副范仲淹式的先天下之忧而忧的面容。柴静有一句话:生命是个流动的过程,总会有坎,开始是在山里头,水在慢慢流,然后再一个个坎,往低谷冲下去,然后变成了山涧,然后到了河床里头,河床再七扭八扭的,最后小河汇成大河,最后到海里头去。生命是这样的过程。只要我们坚持过开始的那个很难的阶段,越往后走的时候,会发现生命有一些转机,有一些能量的积蓄,也会越来越开阔。借此自勉吧。
已相识两年有余,回忆起来如过山车一样呼啸而过,不想对这两年讨论过多,毕竟不是谁都能有机会去经历这样的考验和体会这样的感受,只希望未来日子里我们在见过极好和极坏的、极残酷和极温柔的世界以后,仍能保持一颗平静心,过着平凡的小日子,享受最终迟暮归矣的安稳。相信一切都会是最好的安排,我们都是有福之人。
一言以概之,感念上苍厚爱,给我一段与他成为夫妻的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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