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有过一只猫,名叫咪虎,是十七岁时我妈送的生日礼物。
他到我家来时只有一个月大,进门三天没有发出一声,我们以为他是个小哑巴,后来才发现那是他的个性。平时其他猫求关注的时候,咪虎都高冷地坐在一边,而某次我妈独自在家摔倒一时起不来,只有咪虎跑来坐在她身边。
咪虎喜欢新鲜的鸡肉、嚼碎的鸡蛋和玉米,当然,因为猫咪中间的门牙并不能完全咬合,有条缝儿,所以每次吃玉米都会从嘴中间掉出碎屑来,超滑稽。
咪虎死的时候我没有哭,只是后来发现,他早已经成为我的一部分。我甚至会用咪虎的行为校准自己,嘿,你已经说太多了,是不是该退场,坐到一边去?
有多少孩子在童年或青少年跟动物结下了不解之缘?动物不说话,但它们教给我们的有时比大人多。
《动物园的生死告白》是一个对动物满怀感恩的饲养员写给好奇孩子的动物园内部资料,也像是献给所有动物的一封深情家书。
作者阿部弘士生于1948年,是北海道旭川人,他成长在战后,在本地动物园担任饲养员达25年,这座人口仅有36万的小城市,动物园的游览人数曾达到每年300万人次,超过东京上野动物园,除此之外更重要的是,旭川动物园建立了一种人与动物接触的新模式,让人们学着站在动物的角度思考。
阿部弘士的童年还没有补习班,更多的时间他用来躺在地上发呆和涂涂画画。小学二年级时他突然发现了抓蝈蝈的诀窍,却还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表述出来。阿部形容这个诀窍“藏在我的身体里,不肯转化成语言”。但是,他的自我意识和对自然的迷恋,却在那片摇曳的南瓜田里被唤醒了。
因为想做“与大自然有关的工作”,阿部来到旭川动物园,由临时工开始,做到饲养员。他观察到黑猩猩会欣赏日落之美,猴子最容易识破谁是胆怯的新手,而大象在同伴倒下的时候,会用鼻子拱它,帮它站起来,若它还是不动,它们会默默站在一边凭吊。
动物园是经常直面死亡的地方,阿部不断地思考,为什么要有动物园,动物是什么,生命是什么。饲养员之间也经常讨论这些问题。
《动物园的生死告白》出现过很多动物的死亡,但它既不哀伤,也不过分沉重,阿部弘士以特有的通达,给我们讲述向死而生却充满活力的生活面貌——“正因为生命有限,我们才要尽最大的努力活着,不是吗?”
小时候我对死亡没有什么特别的思考,恐惧倒是有的。
中学的时候,我家楼下一个废弃小院里曾出现过一只白色流浪猫,我每天去喂喂它,有时摸摸它的头顶和下巴,它就呼噜呼噜地表示友好。后来我发现它的食量越来越小,过两天干脆不吃了,再后来,它就躺在一个地下室破窗的铁栏杆后面了。
努力把它从栏杆里拉出来,拎起它,却发现它轻得完全没有分量,那次是我头一回切身感受到死亡的分量,比参加亲人的告别仪式要深刻得多,怎么形容呢?那是一种轻到憋闷的沉重,如鲠在喉。
如果没有死,我们不知道什么是活。
阿部弘士在书中告诉我们,宠物与野生动物是不同的,在他养的宠物猫狗死后,他会双手合十说,谢谢你啦,因为它们与我们是相互陪伴的关系;而对待野生动物时,阿部的内心总是会泛起“不要多加干涉”“还是在远处悄悄观察吧”的念头。
他提出了“不被人类干涉的死亡都是正确的”,并且指出大自然的弱肉强食并不是我们理解的字面意思。
书中,追赶出逃的猴子的一幕最能说明野生动物的本性。阿部负责的猴子逃出了动物园,饲养员们集体出动:一定不能让他跑远了,一定要把它抓回来!
猴子也豁出去了,跑到了过山车的顶端。饲养员立刻分成两拨,从两边夹击。没想猴子从轨道上一跃而下,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过山车有十米多高呢!
它死了吗?
大家正踯躅,猴子却突然跳起来,跑掉了。
阿部说,身为饲养员,他却觉得动物出逃的身影充满活力、令人着迷。为了逃跑,它们使出浑身解数,野性恰恰体现在此,这也是生命力的象征。
所以,这本书可送给孩子在青春期的家长。你家孩子的大脑再次发育之时,他们对规则小小的反抗不正像逃跑猴子展现出的生命力吗?
从小到大,动物带给我们的远比我们提供给它们的多。读完这本小小的口袋书,你会感谢阿部温柔的动物园叙事。我们在这个世界有时是出逃的猴子,有时又不得不做追赶猴子的人。不过正是因为我们和它们的存在,才让这些水泥丛林不那么冰冷无趣。
当年,童年可以不知道补习班,但不可以没有课外书和东游西逛,人虽然不断长大成熟,但看见与我们不同的物种时,还是会慨叹造物的伟大,动物与我们共享这颗美好的星球,一代又一代,生生不息,才是生命原本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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