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这里主要想和大家分享一个故事,一个丹麦姐姐的故事,她也是我非常欣赏敬佩的一个人。我在特里莎修女仁爱之家做义工的时候认识了她,40岁,未婚,在丹麦做的是特殊教育(Special Education)就是给那些有精神疾病的人做心理疏导等。
我当时做义工的仁爱之家,不是位于印度加尔各答那个,而是位于斯里兰卡,里面主要都是收留一些重度瘫痪或者有精神疾病与障碍的患者,大概90个人,每天早上志愿者都会被分到不同的小组,我一开始的两周一直被安排在了peace class,有一天修女把我分到了hope class去,让我与那个丹麦姐姐一组。
说实话那是我到仁爱之家以后对我最有挑战的一天,这个组大概20人左右,主要都是一些重度瘫痪患者,同时一部分还患有精神障碍。我们会给每一个人全身做乳液按摩,不过丹麦姐姐告诉我按摩不是重点,对他们的爱与了解才是重点,后面我慢慢体会到这句话的意思了。
我们先把乳液放手上搓开,从脸上到身体再到脚上一点点类似于给他们做SPA的感觉。我原来给peace class 上课接触的是身体相对健全的,而这里我是第一次这样近的接触他们。我看着那扭曲在一起的手脚,那瘦如木棍干瘪的四肢,有的还散发尿味和异味,有的嘴巴里还不断不停的往外流着口水发出惨叫声。我一边赶着他们身上的苍蝇,一边不知道怎么下手。我一开始有点害怕,有的人身上那一道道伤痕我的手不忍也不敢从上面经过,就在我手足无措的时候我看着那个丹麦姐姐,她当时正跪在地上认真的给一个患者修剪脚指甲,然后给她一点点从脚缝用乳液按摩,她那么专注认真慈和的按,一点也没有嫌弃,她是那样的尊重并且爱眼前这个人,那一刻那个人就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事情,她给了她所有的尊重与爱。她那跪在地上的一幕在我看来格外醒目,丝毫没有降低她的身份,反而衬的她无限高大,我瞬间觉得这个丹麦姐姐真的了不起。学习她的样子,我开始也慢慢把乳液搓开从脸上给他们按摩,慢慢到脚,前面两个人的时候对我来说有点困难,我需要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完完全全的去接纳他们,我需要完全彻底放下自己,否则这个工作我根本做不了,我深呼吸了一下,决定开始带着正念去完成这个工作,当我握着她的脚时,我让自己想办法没有任何评断分别,不评断这双和常人不一样的脚,不评断自己正在做的这个事情,我告诉自己“去做,去做,仅此而已”。我突然想起来我在森林里禅修的那段时光,当时我花30分钟去焚烧垃圾,因为那是那一刻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事情,我看着这双脚,一点点的按摩,上下上下,好像它也是我生命里最重要的事情,我尽量让自己多一点爱与了解,后面的人我慢慢进入了状态,每一个我都尝试带着正念去完成。
当课结束的时候,丹麦姐姐走向我和我说“我很欣赏你做这件事的态度,你给了他们足够的尊重与耐心,对于第一次你能完成这样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因为这个工作非常挑战人”我说刚开始确实有点困难,不过后来慢慢我尝试着用禅修的方法去做,保持正念,慢慢的会好很多。她说“meditation?”我说“对,禅修里最重要的一个词就是mindfulness正念,就是没有过去和未来,只有当下你要完成的这件事情,你会把当下这件事情当成你生命里最重要的事情去完成,保持高度的专注”,当然这个过程中并不是一帆风顺的,有几次我是下不去手的,其中有一次一个女孩身体散发着的的味道让我不忍靠近,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想办法保持正念继续去做,过程有点艰难,还有一次一个女孩脚上很多凹凸的疤痕让我触目惊心不敢下手,当时正念实在提不起来,我就告诉自己“对于她,这张轮椅就是她的一生,而你只是她生命里的过客,你永远无法承受和体会她的痛苦,你能做的也许也只有这卑微不值得一提的一点点了,”想到这儿,就觉得相比于她的痛苦,我能做的实在太少太少了,还有什么好纠结的。去做吧。
我后来也会经常想起那个丹麦姐姐跪在地上的那一幕,其实跪不是重点,不是说非得跪才是爱,但是我能感觉到丹麦姐姐那是发自肺腑的了解与尊重,我还记得有一次一个女孩发作在地上疯狂打滚尖叫的时候,她过去紧紧用力但是温柔的抱着她,一直抱了一个小时,直到那个女孩平复下来。她真的是一个了不起的女子,愿她一生平安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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