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村有个老王,四十出头,年龄其实不大,只是长相老成,他自称老王,大家也就习惯那样称呼他。
老王个头不高,爱穿西装,平时留着平头,老王理发只认一个地方,那就是我们村口的红霞理发馆,倒不是他对五十多岁的红霞有啥想法,只是他觉得自己和她比较熟络,彼此之间能寒暄几句,省去和陌生人打交道的麻烦。
老王是家中独子,父母勤恳工作,多少有些积蓄,老王不爱学习,早早下学打零工,到现在也没啥正经工作,好在家中盖了新房,在老两口的张罗下,老王四十岁那年结婚了,媳妇比他小三岁,别看老王自身没啥条件,找媳妇的时候总是挑挑拣拣,非要找个俊俏的,他媳妇庆华其实是二婚,听说是她前夫出轨才离婚的,这点老王不在乎,只要长得好看就行。
老王的父母可喜欢庆华了,虽说老俩有点积蓄,不过给女方的彩礼钱实在有些抠门,庆华没嫌少,而且还自掏腰包加上那可怜的彩礼钱,一股脑儿为家里添了新家具新家电,那口新房在庆华的装扮下显得十分温馨,庆华是真心把这当自己的家,一心一意和老王过日子,除此之外,庆华还很尊重长辈,又懂得照顾人,最主要的是老王娶了媳妇后,心性收敛了不少。以前老王总吃不惯家里的饭,挣点钱都在外面吃吃喝喝了,他不光自己吃,还喜欢宴请他那几个穷朋友,捎带上他们的家眷。他说喜欢那种凑在一起喝酒砍大话的感觉,他在说,其他人一边吃一边听,他说只有这时候是最轻松和快乐的。在花钱吃饭这事上他父母没少操心,只不过拿他没办法,就希望娶个媳妇管管他。
有了庆华,老王不像以前那样经常在外边吃饭,多少能攒点钱,不过都自个儿留着,他说自己毕竟单身了四十年,有个枕边人是好极了,可是有些习惯还是难改,钱还是自己拿着踏实,好在庆华不计较这些,老王偶尔给媳妇买点吃的穿的,就能让庆华心里乐开了花,庆华心里想,只要老王不乱花钱,在家庭重大开支上,老王能拿出来添补家用就可以,女人啊,就是这么容易满足。
大家都说老王好福气,娶了个能干的媳妇,一家子挣钱的重担就落在了庆华头上,老王的父母平时节俭过日子也够花的,年纪大了,就希望赶紧抱上孙子,就总催促他小两口,老王不急,觉着自己还年轻,还是应该先挣钱,这可急坏了老王父母。
老王有了经济后盾,心态上也轻松了很多,钱挣多挣少就更无所谓了,一切围着老婆转成为他人生中新的信条。小两口不急着生娃,过了一段逍遥日子。庆华辛苦忙碌一年,多少也有点积蓄了。
结婚第二年,老王看着家家户户都有车,心里直痒痒,以前是没钱,现在庆华挣了点钱,撺掇庆华买车,声称要做庆华的专属司机,好好照顾她,小两口凑了凑钱,老王说自己没挣多少,添了一万块,又借了点钱买了一辆小汽车,庆华不会开车,车就由老王来开。提车那天天气很好,老王激动得昨晚上一宿没睡着觉,刚一提回车来,老王就带着媳妇出门转了一圈。庆华其实是想带着老王父母一起去,老王不乐意,庆华没拗过他,老两口就在门口看着他们的车远去。
庆华心里明白,老王身上有不少缺点,可对自己也算可以。人啊,不就是找个伴嘛。但是,老王有一点庆华实在看不下去,那就是不孝敬父母。庆华觉得人无论如何也不能忘本!于是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教育教育老王,自己也会以孝行感化他。
庆华很孝顺,一得闲就买点菜水果带给老王父母,帮着干点家务,说服老王买点父母爱吃的东西回去看看二老,有时候庆华在张罗一大桌子菜,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顿热乎饭菜,庆华感觉此刻幸福极了。这还不算,庆华逢年过节都给二老钱,让他们自己添件衣服,庆华深知要及时行孝,莫等父母老去后悔。无论是对于公婆还是自己的父母,她都做到了,她感恩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庆华平日工作忙,老王空多,于是主动提出接送庆华上下班。老王这个人做事呢,全凭自己的心情,而他的心情就像夏天的天气时晴时雨,一会儿高兴了,就早早去接庆华,有时候吧,老王心情莫名的糟糕,其实谁也没有招惹他,就是心情不好,这会儿老王就开车出去兜兜风,老王最喜欢把车停在水库旁边的树荫下,看着斑驳的树影,听着最爱的郭德纲相声,睡上一觉,起来就感觉特有劲儿,特精神。然后在接上庆华,买只炸鸡回家。
老王是有不少缺点,可在外人眼里,老王可是十足的好人。
老王对朋友重义气,尤其是他们四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之间。有一句话他总挂在嘴边,“你们三个谁有困难,当我是兄弟的,第一个来找我,无论是帮忙还是帮钱,没钱我贷款也要给你。”那三人都默默记住了老王的话。浩子的父亲生病住院,老王买上鸡蛋和奶去医院看望,走时还不忘塞浩子手里五百元钱;伟子的媳妇上班,伟子不方便去接,一个电话给老王,老王自己媳妇先不接,先接送伟子媳妇,直到看着他媳妇上楼到家后才离去;兄弟四人,他最挂念建子,因为建子一直没说上对象,他总是嚷嚷着要给建子说媳妇,逢人就打听,还总劝庆华也帮着问问。
邻里乡亲也都说老王是好人,谁家盖个新房,老王也去出出力,帮三四天忙,谁家有个婚丧嫁娶,老王也上上份钱,露个脸,总之街坊需要老王帮忙的,只要知会一声就行,邻里的小孩喜欢开老王的玩笑,老王只是笑嘻嘻地不说话,外人都说老王脾气好,不过开玩笑的小孩家长倒觉得有些玩笑开大了,觉得对不住老王,老王一个劲地说没事。
小两口结婚第三年,庆华怀孕了,告诉了老王,老王当时甭提有多高兴了,立马给自己的父母打电话说自己要当父亲了。老王父母也高兴,总算了却一桩心愿。不过后来庆华并没有享受一丁点儿的优待,老王更是没把她怀孕这事当回事,让庆华挺着大肚子自己走着上下班,还要做饭伺候老王。
外人都说老王好,庆华心里也高兴,不过庆华觉得自从自己怀孕后,老王变了,对自己也不怎么上心了,在家里变得沉默寡言,有时候都不在家吃饭,庆华觉得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无论老王变得怎么样,只要不犯原则问题,一切都可以将就。
媳妇怀孕了,老王又与浩子、伟子、建子拉党子吃饭,其中与建子走的最近,别人都有家室不方便,建子还是光棍一个。
庆华眼瞅着老王每天忙忙活活,却不知道忙什么,他只知道老王想和兄弟嘠伙做买卖,老王说不能老没有正经事干,有时候老王出去几天不回来,说是去外地考察考察人家的餐饮项目,想瞅个合适的回来搞搞。老王的父母不同意,认为老王不是那块料。只有庆华不反对,只要老王踏实肯干就好。
后来发生了一件事出乎大家的意料,改变了大家对老王的看法,那时庆华已经怀孕七个月了,老王进了派出所,还有他的好兄弟建子,二人在足疗店嫖娼,被扫黄的警察逮了个现行。庆华知道后,受不了刺激,当场晕厥过去,下体流出了血,被紧急送往医院,老王连媳妇手术的钱也没有,背着媳妇把钱给了建子买房,只能借钱做手术,庆华因难产大出血而死,孩子也没保住,一家人哭天抢地也没用,老两口的孙子没了,直骂老王没出息的东西,败家子。老王苦心经营的好人形象荡然无存,忠厚老实的形象也从邻里乡亲心中抹去。
过了一年老王又结婚了,娶了个南方女人,名叫素娜,带着个男孩,素娜长得不怎么样,不过可是个厉害角色,每天对着老王呼来喝去,老王都不敢吱声,老王还得拼命挣钱,把钱交给素娜,老王父母还得负责做饭,接送男孩上下学,平日还要打扫卫生,素娜爱干净,一点灰尘都容不进眼里,这对老王父母可是不小的挑战。
现在老王看见邻里乡亲都不愿意搭腔,要么装没看见,要么绕道躲开,乡亲们总是私底下对老王议论纷纷。说得最多的就是,老王以前遇着庆华那么好的不珍惜,现在娶了个厉害角色还得给人家照顾孩子,图啥啊?这大概就是人生中的一物降一物吧,命运这事谁也说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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