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收麦靠的就是那种木把大麦镰,割麦的效率是很低的。那时还是大集体时代,队里有二百多亩地,要收完全部麦子少说也得半个月。
轻壮年瞄着腰割麦,速度快。割一阵子,直起腰傻,缓口气,接着继续割。只听那割麦声噌噌噌,明晃晃的镰刀在日光下闪耀。
老伯伯们腰硬了,弯不下来,就只能蹲下来圪蹴着割,那速度当然就慢多了。
只有那些小脚老婆婆,老婶子割麦的姿势最舒坦,坐在小板登上,或屁股下放个草垫子,盘腿坐着弥勒拜佛似地,一把一把地好像在割韭菜。这种蜗牛式的割法凭的是忍劲和愚公移山精神。
三夏大忙收割忙,村中老少无闲人。那些老得不能下地的爷爷婆婆,在家中做些力所能及的活,打扫庭院,烧烧开水,做些简单的饭。夏天气温高,能供上水也就帮上大忙了。
孩子们也不闲着,提着瓦罐送馍送水送米汤。整个的地里全是麦子。麦个子,放倒的麦子,正在收割的中晃动的麦子,前边一眼望不到头的麦子,白晃晃的一大片,耀人眼目。麦地里蚂炸到处都是,这儿吱吱地叫着,那儿也吱吱地叫着。我生来胆小,想捉只玩玩,却又不敢去捉,怕它夹人。父亲出手就提一只,我不敢用手捏。父亲折两支麦杆,将蚂炸两条细长的后腿穿进麦杆的孔里,我拿着带麦杆的蚂蚱兴冲冲地回去了。
这是我记忆中最深刻,最有趣的美好记忆。
等到我也像父母一样挥镰割麦已经是分田到户的时候了。这时父母年事已高,身体大不如从前了。其实这时已经有简单的手扶收割机了,还有洛南地方过来的麦客。一亩地收费二十块左右,但过惯了细发日子的父亲舍不得花那艰难的钱。我也支持父亲的主张,咱平时也不挣钱,吃苦也就这几天,咱不花那钱。
我家四亩麦子的收割任务就由我来承担了。我不能瞄着腰快割,只能像老人那样圪蹴着一把一把地割,一点一点往前挪。但我这是慢工出细活,我割倒的麦子堆放整齐,捆好麦个子,地里干干净净,很少有遗落的麦穗。父亲每天送馍送水。圪蹴割麦,伤腿伤腰,我咬咬牙忍着,不让父亲看出我的痛苦。我知道割一镰就少一镰,这四亩地要让年轻人割,两三天就割得没影了。可我得割一个星期才能。
等到割完最后一镰麦子,腰像断了似地伸不直,腿骨结疼得让人难以忍受。謝天谢地,总算是苦到头了。
过了几年,父母相继离世,先进的联合收割机进入了农田,村里再无人工收割小麦的现象了。人们算了一下帐,如果用人力收割,碾打,晾晒到入仓起码要耗去二十天,而且还要看老天爷的脸色。如果天气打搅,一个月也说不定能搞清。可机械化收割两天就搞定了。结余下的时间,出外打工能赚不少钱。
现在再也不愁夏收了。那就根本算个事。再也不用遭那份罪了。若是父母地下有知,自当含笑于九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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