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特小姐的目光迎上了我。她的眼睛依然平静安详,似乎这一晚的经历对她而言,不过是和喝杯茶一样稀松平常的事情。
“噗~”她突然笑了出来,“好啦,路易斯先生,您再怎么看,我也不过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您瞧,我并没有比普通人多长点什么。”
她的话音未落,我忽然一下子松懈下来。这一夜的紧张和压力,就如同冲垮堤坝的洪水,一下子喷涌而出。我的脚踝也忽然疼了起来,我不由地“嘶”了一声。
“怎么了?”夏洛特小姐见状,蹙了蹙眉头,问了一声。
“没事,抱着她跑的时候,崴了一下。现在,我把她抱到哪儿去?”
“您要是能坚持的话,请帮我抱她去客房——跟我来。”
我转身试图抱起昏睡的亚历珊德拉时,我不由地迟疑了一下。“哎,我说,她不会……”
夏洛特小姐奇怪地看着我,然后她明白了我的意思,“噢,是的,她不会再变身了——她还是个孩子,再说这里也没有满月——请放宽心。”
我一瘸一拐地抱起那孩子跟着她走到了客房,把那孩子放到床上。然后夏洛特小姐示意我出门等着,她要给这孩子做个检查。
我站在走廊里,脚踝疼得厉害,脑子里乱糟糟地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我想掏根烟抽,手伸进怀里才想起我已经戒烟好久了。
屋门再次打开,夏洛特小姐走了出来,轻轻带上门,冲我笑了一下,示意我和她去客厅。在那里她让我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上,然后去给我倒了杯茶。
“这玩意儿能让我忘记今天的遭遇么?”我问她。因为那茶水散发着奇怪的香气,并不是普通的茶叶。
“啊,如果您想遗忘,我可以给您配一副药剂。不过,这只是普通的花草茶,百里香,栀子什么的。”
她笑眯眯地看着我把那茶水一饮而尽。温暖的感觉让我十分惬意,不由生出些困意来。
“您把鞋袜脱了,我看看您的脚踝。”她对我说道。我照做了,然后看着她去取了什么药膏,然后涂在我肿起的地方。清凉的感觉让我的困意一下子消散了。我又想起来今天我的奇特见闻——
“那么您真的是,是一位……”
“没错,我是个女巫。”夏洛特·蒙迪爱尔小姐冲我笑笑,她继续轻轻按摩着我的脚踝,“不过我很久没这么干啦,就像个普通人一样过日子。那么,我想,您也并不是路易斯·蒙塔古先生吧?”
我冲她点点头,“没错,不过我确实叫路易斯,只不过不姓蒙塔古。”
“啊,我早知道蒙塔古先生在干些什么。你们都是勇敢善良的好人,我祝福你们。”
我迟疑了一下,“那您今天不是——”
夏洛特小姐摇摇头,“我的确不是为您去的。虽然我很佩服您和您的朋友们。我是为了那个孩子。对啦,她叫什么名字呢?”
“亚历珊德拉·佩尔蒙,至少他们告诉我的是这个名字。”
夏洛特小姐闻言直起身来,“佩尔蒙!我果然没猜错——不过她的父亲兄弟,她的家人呢?”
她的样子有些激动,我赶紧说道:“她说他们全都被抓走了。”
夏洛特小姐吸了一口冷气,“这不可能,不,凡人怎么可能……看来我的感觉……”她低下头,似乎在想什么事情。我也不好开口,只好等着她再次开腔。
“路易斯先生,现在这个形势下,我觉得,亚历珊德拉和我在一起会更安全些,您的意见呢?您毕竟是她暂时的监护人。”
“我可监护不了她啊!”我不禁苦笑了出来,“您凭借您的本事,不能带她去瑞士么?那里不是更加安全么?”
“不不,您不懂,这孩子面临的危险大约和您面对的不是一样的,请相信我,路易斯先生。”
我不晓得她们这种人还会有什么危险,这让我更加迷惑了。“可是她的身份——要是留下来的话,我们需要伪造整一套身份,还有她家乡,您知道——”
夏洛特小姐打断了我的话,“这个您放心,我也有我的办法,不然您觉得我怎么能安居于此呢?”
她松开了手,往后倒在沙发里,“不过今天晚上我干的事儿,大约会给我带来更多访客——哦呃,这才是更麻烦的。”
“我,我不明白。”
夏洛特小姐苦笑着开口道:“在我们的世界里,任何魔法的波动,还有那些魔法生物,都会引起别的高人的感应——我好久不施法也是为此,我避世隐居,不想过问任何凡世纷争——不过今晚我简直就是放了个大焰火啊!哈~”
“您也是这样发现那孩子的?”我不禁问她道。
“啊,没错。从她进入这栋房子开始,我就觉得不对劲儿啦。当然我进入地下室后,就完完全全确认了这一切。当她今晚突然变身的时候,我这里简直是警铃大作,然后我就急急忙忙去——啊!我还熬着草药!”
她一下子蹦了起来飞奔向厨房。不一会儿,一股浓烈的草药味儿就传了过来。我听见她大叫着:“还好啊!没熬干,哈哈!”
这时,突如其来的电铃声一下子打断了我们的谈话,她走了出来看着我,有点茫然。
“德国人!”我压低声音说道。
“啊,对!我都忘了,还有个死人。”
我试图起身,被她按回了沙发,“放心,看我的吧,路易斯先生。”
我看着她走下楼梯去,心里忐忑不安。我把手伸进怀里,才想起我的手枪早都丢了。
一阵皮靴响声,两个德国人,全副武装,跟在夏洛特小姐后面走了进来。
“啊哦,您楼下的房客在您这里。我就说怎么敲门没人。”
“没错,”夏洛特小姐有些拘束地笑着,“我请路易斯先生上来帮忙。我的小表妹生病啦,我请他帮我的忙。”
我赶紧站起来,“啊,是的,我还不小心把脚崴了,夏洛特小姐刚帮我涂药膏来着。”
他们狐疑地打量着我俩,“可是您这里登记户口里并没有表妹啊?”
“她昨天傍晚刚到,还没来得及去登记,你瞧,就到了宵禁时间了。然后她吃完饭突然就说不舒服,发起烧来。我忙活了半天,然后觉得她在沙发上睡觉不好,可是您瞧,我又搬不动这孩子。所以我就请路易斯先生来帮忙啦!”
她冲我点点头,“很抱歉,还害您伤了脚。”
我赶紧配合演下去,“这没什么,我亲爱的房东小姐。”
两个德国佬对视了一下,“那么我们得去看看那孩子,还有,她的身份证明,请给我们看看。”
“噢,对对,请跟我来。”夏洛特小姐带着那两人走进了客房。那一刻,我的心简直要到嗓子眼了,但很快他们就走出来关上了门。
“好的小姐,下来是身份证明。”
“请等我一下,我应该是放到我的书房了,稍等。啊,您二位先在客厅坐一下,喝点我煮的草药茶,这对身体有好处。”
那二位就在我对面坐下,喝起了夏洛特差点煮糊的那什么药汤。他们居然啧啧称赞,还随口和我聊了起来。
不一会儿,夏洛特拿着一些什么走了过来。我惊奇地发现那不过是些白纸和本子。然而那两位却认认真真地检查了半天——显然她在那些纸上做了什么手脚!
“好的,小姐,还有面包师先生,没问题了——您明早记得拿着材料去登记。祝您的表妹早日康复。”
“我能问一下,发生什么了么?”她有些迟疑地问道。
那俩人又是对视了一眼,“小姐,我们的一个战友,今天在边境线巡逻时被什么人袭击了。具体我们也不清楚,总之祝你们晚安。”
房门关上,脚步声远去,我终于放下心来。可是,德国人接下来只怕会更加严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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