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帷帐的张良,抬头仰望满天的星星。如宝石一般的星星,密密麻麻地镶嵌在夜空。一阵寒风袭来,冰凉刺骨。他裹紧黑袍,挥手示意身边的随从退下,便独自在军营附近走着。
眼前的冷夜清风,怆然寂静,让他有久违的惬意。随着脚步的落下,雪地上响起咔呲咔呲的动听旋律。地上留下一串清晰的脚印,歪歪扭扭地向前延伸着。张良一边低头行走,一边沉思:如果没有残酷的楚汉纷争,韩国没亡,爹娘还在......可惜没有如果。许多事从迈出第一步起,就没了退路。既是天意,也是人为。他摇摇头,想甩掉恼人的回忆。如此美好的雪夜,不该想这些问题。
继续往前走,不自觉地想到项羽杀了韩王成,灭了自己的复国梦想,心就隐隐作痛。从那时起,自己一心一意跟随汉王,与项羽权智对恒,决一死战。
所向披靡,百战百胜的项羽,错杀怀王熊心让自己失去了道义,失去了人心,陷自己于不义之地。错用曹咎,导致财物和兵力空虚,腹背受敌。情急之下竟用苦肉计,把汉王的父亲绑在城外,要挟汉王就范。见汉王不予理会,又喊话谈和,欲与汉王平分天下……想到这些,张良忍不住笑了,嘀咕一句:“项羽,你也有今日。”
踏着灰白的夜色,张良迎着风继续走着。昨日汉王细数项羽十大罪状,那让人痛快的情形犹在眼前。
攻下梁地十几个城池的项羽,听说成皋又被攻破,便率军返回,与汉军在广武山对峙。昨日,项羽骑马隔着山谷对刘邦大喊:“天下战乱纷扰,已有好几年,今天我愿意与你单挑,决一雌雄,别再因为我们两个人的纷争,让天下百姓受苦了!”
对面的刘邦听了,哈哈大笑道:“我不与你斗力气,我讲的是策略。你十恶不赦,我不会亲自与你交手。”
“你个屡战屡败、打不过就跑的胆小鬼,别胡说八道,血口喷人。”项羽气得脸色铁青,挥着长剑。
“那你听着,我有没有冤枉你:你违背盟约,把我封到蜀地为汉王,这是第一条罪状;假称怀王命令杀死卿子将军,这是第二条罪状;援救赵国不回来报告,擅自胁迫诸侯军队入关,这是第三条罪状;烧毁秦国的宫殿,挖秦始皇的坟墓,私自收取坟墓中的财产,这是第四条罪状;杀死已投降的秦国王子婴,这是第条五罪状;在新安欺骗并坑杀二十万秦军子弟,这是第六条罪状;给将领们分封好的地方而迁徙,驱逐原来的诸侯王,这是第七条罪状。”
“把义帝驱逐出彭城,而把彭城作为自己的都城,掠取韩王的土地,同时吞并梁、楚两地而称王,自己多占土地,这是第八条罪状;派人到江南暗杀义帝,这是第九条罪状;主管政治不公平,君主的誓言不遵守,为天下人所不容,大逆不道,这是第十条罪状。”
“我只需以仁义之师聚合诸侯去讨伐消灭逆贼,让罪卒去攻打你。我何苦要和你亲自挑战?”
项羽听了,怒火中烧 ,气得像一只愤怒的狮子,来回走着。他猛然停下脚步,向埋伏在一边的弓箭手使了个眼色,暗示弓箭手开箭向刘邦射去。
站在山谷对面的刘邦胸部中箭。他强忍着痛弯下腰,假装抚摸着脚大声说:“敌军射中了我的脚趾。”将士们见状,赶紧扶着汉王退了下去……想到这里,张良叹了口气,看着天边那颗明亮的星星感叹:这是智者与武夫的区别,勇夺与巧取的差异。
为稳军心,汉王的假戏做得巧妙,不过还得把戏做全。张良胸有成竹地转过身,沿着来时的路回到自己的帷帐。
夜更深了,寒风萧萧,汉军营内的几棵大树在寒风中摇曳。银白的月光下,几个侍卫迈着疲惫的脚步,在各个帷帐间穿行。士兵们枕着虫鸣声酣睡,充满恬静气氛。
第二天清晨,桔黄色的阳光照耀着大地。汉军营里热闹得很,士兵们有的在抬水准备做饭,有的在平地上操练。刘邦没有象往常那样早起,他捂着胸口躺在床上,不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张良梳洗完毕,急步来到刘邦帷帐。他细致地了解汉王的伤情,然后低头作揖道:“请大王起床,忍痛巡行慰劳军队,以稳军心,不能让楚军乘机进攻。“
刘邦的眉头拧成结,胸口上的箭伤似有一把尖刀在钻搅着,让他难于自持,全身发抖。他坐起来注视着张良,片刻后,才无可奈何地点点头。强撑起身子,捂着渗出血迹的伤口,让随从帮他穿上盔甲。张良谨慎地与樊哙陪着刘邦走出帷帐,脚步坚定地巡走在军营。将士们见到笑容满脸的汉王出现,都松了口气。他们的战斗意志更坚定了,觉得昨晚听到汉王受重伤的消息言过其实。
紧跟在刘邦身后的张良,见汉王的双腿在微微发抖,连忙让樊哙扶着汉王上了马车,把脸色惨白的刘邦送到附近的成皋城养伤。
一段时间后,刘邦箭伤痊愈。期间韩信击败龙且的部队,平定了齐国。
回到汉军营的刘邦,与张良、陈平、英布等将士围在一起商量破城的计策。眼下情况不容乐观,楚军兵临城下,楚汉双方已对峙多日。他们日夜盼望着韩信能派兵来援助,可送出去的消息石沉大海。
正在这时,一位侍卫进来报告,韩将军派人向大王上书。刘邦一听是韩信的侍卫到了,高兴地让人带入帷帐。来者见了大王,跪在地上,满脸笑容地说:“大将军已顺利攻破了齐国。”
“很好!韩将军将派兵前来吗?”刘邦站起来着急地问。
侍卫停顿了一下,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韩将军说齐国一向狡诈多变,反复无常,南面的边境与楚国交界,如果不设立一个暂时代理的王来镇抚,局势恐难稳定。为了有利于当前的局势,希望大王允许我暂时代理齐王。”
刘邦听了,阴沉着脸,缓缓地坐了下去,然后用力一拍桌子,上前夺过书信,撕个粉碎,瞪着眼骂道:“韩信,你个臭小子!我在这儿被围困,日夜盼着你来帮我,你却想自立为王!”
张良见了,皱了皱眉,急忙用胳膊肘儿轻轻碰了碰刘邦。旁边的陈平严肃地用脚踩了一下刘邦,凑近汉王的耳边小声说:“目前我军处境不利,怎么能禁止韩信称王呢?不如趁机册立他为王,更好地待他,让他自己镇守齐国。否则会发生变乱。”
刘邦醒悟过来,脸色由阴转晴,故意大声骂道:”你大丈夫平定了诸侯,就该做真正的王嘛,何必做个暂时代理的王呢?准了,就封韩信为齐王吧 。”
在座的人先是面面相觑,继而都微微笑了。刘邦轻轻地拍了拍桌子,继续说:“子房,你亲自去一趟,册封韩信为齐王,征调他的一部分军队与我一起攻打楚军。”张良接了任务,退出帷帐,猜想到韩信的意图,摇头叹气。
寒风吹得更猛了,漫天飞舞的雪花,弥漫在眼前,除了雪白还是雪白。雪下得一阵紧似一阵,风在冬日里吹奏出美妙的旋律。张良看不清哪里是山,哪里是河,一切都被洁白所覆盖,看不见它原有的面容。
他知道,随着寒冬的远去,这漫天飞雪会消融,雪地上留下的脚印也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但走过的路会留在记忆的深处,留在春秋岁月里,留在历史长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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