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宣帝五凤三年,公元前55年,正月二十六日,博阳侯丙吉去世。
班固评论说:古代为事物定名,一定是根据相类似的事物来定,远的取之于其他事物,近的取之于自身。所以在儒家经典中,将君王比喻为元首(头颅),将臣子比喻为股肱(大腿和手臂),表明君臣一体相辅相成。所以君臣之间密切配合,是古今通常之理,自然之势。近观汉朝历代丞相,汉高祖开创基业,萧何、曹参算是政绩第一;汉宣帝中兴,丙吉、魏相最有声誉。这两个时期,官员的降黜、升迁都有相应的标准,机构健全、适当,公卿大臣大都各称其职,天下有礼让之风。因此,他们能有所作为,并非偶然现象,而是各种因素综合的结果。
二月,黄霸被任命为丞相。黄霸擅长于治理地方,当了丞相以后,声誉比当郡守时有所下降。当时,京兆尹张敞家的鹖雀飞到了丞相府,黄霸以为是神雀,与家人商量,准备奏闻汉宣帝。张敞上奏说:“我看到丞相要求与中二千石大臣及博士等一同向来京报告本年度工作情况的各郡、国长史、守丞询问为民兴利除害、推行教化的情况,让他们逐条回答。他们把百姓谦让田地界线,男女不同行,路不拾遗,以及能说出孝顺子孙、贞节妇女人数的,列为一等,先上殿;虽然有孝顺子孙、贞节妇女,却不知人数的,列为二等;说不出这方面政绩的,列在最后。最后一等的人,要向丞相叩头谢罪。而丞相虽未明言,心中却是希望他们也能举出这方面的例子。长史、守丞对答时,我家有一群鹖雀飞到丞相府,落在屋顶上,包括丞相在内看到的有数百人。那些从边地来的官吏,大多知道是鹖雀,但丞相问他们,却都装作不知道。丞相与人商议,准备上奏说:‘我问各郡、国来京报告工作的长史、守丞各地的情况,都说大兴朝廷礼义教化,所以上天派下神雀以回报陛下的盛德。’后来得知是从我家飞来,方才停止。各郡、国官吏都暗笑丞相虽然仁厚有智,但也轻信奇闻怪事。我不敢诋毁丞相,只是怕群臣都不敢说明此事,而各郡、国长史、守丞又怕丞相指责,回去后为了政绩废弃国家法令,擅制律令,使原本淳朴的风气变得日益浮薄,人人行为虚伪,有名无实,动摇懈怠,严重的甚至妖言惑众。假如京师长安率先倡导百姓互相谦让田地界线,男女不同行,道不拾遗等等,实际上对区分廉洁贪婪、贞节淫乱的行为并无益处,反倒以虚伪的政绩成为天下榜样,这当然是不行的。即使是封国先这样作,以虚假政绩欺骗朝廷,也不是小事。大汉承接了秦朝的各种弊端,为了改变这些弊端而制定法令,目的在于鼓励善行,禁止奸恶,条理详实周密,已不能再有增加。所以我认为,应派地位尊贵的大臣明确要求各郡、国长史、守丞,回去转告各地二千石官员,在保举三老、孝悌、力田、孝廉及廉吏时,务必选人得当,处理郡、国事务都应以国家法令为依据,不得擅自增加、修改。如有敢于靠弄虚作假来欺世盗名者,必须先受诛杀,用以明确朝廷的标准。”汉宣帝对张敞的建议极为赞赏,予以采纳,召集各地来京报告工作的官员,派侍中前往训示。黄霸深感惭愧。
还有一件事:乐陵侯史高仗着外戚的身分及对汉宣帝有旧恩,担任侍中,地位尊贵、显赫,黄霸推荐史高担任太尉。汉宣帝派尚书召见黄霸,问:“太尉一职早已撤销。宣明教化,上传下达,使国家无冤狱,城乡无盗贼,是你的职责。将相一类官员的任免,是朕的权力。侍中、乐陵侯史高,是朕的亲近大臣,朕最了解,你为何越权保举?”命尚书令听了黄霸的回答(黄霸的回答没记载啊!),黄霸摘下帽子谢罪。数日之后,汉宣帝决定不予追究,从此以后,黄霸再也不敢再提建议。但无论如何,自汉朝建立以来,说到治理百姓的官吏,黄霸第一。
三月,汉宣帝巡游河东郡,祭祀后土神。下诏减少天下人头税,赦免天下死刑以下罪犯。
六月十六日,汉宣帝任命西河太守杜延年为御史大夫。
朝廷设置西河、北地属国,以安置归降汉朝的匈奴人。
广陵王刘胥让巫师李女须诅咒汉宣帝,求神灵保佑他当皇帝。此事被发觉,刘胥用毒药将巫师李女须以及宫女二十余人毒死,企图杀人灭口。公卿大臣请求将刘胥处死。汉宣帝五凤四年,公元前54年,春季,刘胥自杀。
刘胥是汉武帝的儿子,但刘胥行为放荡、不检点,武帝不喜欢他,也就没重用他。当年,昭帝死后,有大臣建议大将军霍光立刘胥为帝,但霍光有点不踏实,就没有立刘胥,而是立了昌邑王刘贺。但刘贺被立27天就被废黜,其中原因只怕不是《汉书》《资治通鉴》记载的那样,难以言说。但刘胥大概一直想着当皇帝的事,所以才有了这次的行为。
匈奴单于向汉朝称臣,派其弟右谷蠡王到长安来“入侍”,也就是充当人质。汉朝因边塞地区没有了外族入侵的战事,将屯戍兵卒减少十分之二。
大司农中丞耿寿昌上奏说:“这几年连年丰收,因此谷价低,农民获利少,所谓的谷贱伤农。按以往惯例,每年从函谷关以东地区运输粮食四百万斛以供应京师,需用运粮卒六万人。建议从三辅、弘农、河东、上党、太原等郡收购粮食,以供应京师,这样可以节省函谷关以东运粮卒一半以上。”汉宣帝接受了耿寿昌的建议。耿寿昌又禀告说:“命令沿边各郡一律修建粮仓,在粮价低时加价买进,粮价高时减价售出,名为‘常平仓’。”百姓因此受益。汉宣帝因此下诏赐耿寿昌关内侯爵。
四月初一,出现日食。
杨恽因为与太仆戴长乐闹矛盾,被免爵、免官,就回家购治产业,自娱自乐,过起了地主的逍遥日子。杨恽的朋友安定太守西河人孙会宗写信劝戒他说:“大臣被罢黜之后,应当闭门在家,惶恐不安,以示可怜之意。不应治产业,交结宾客,博取名声。”杨恽是丞相杨敞之子,很有才干,年轻时就在朝廷中崭露头角,一时受到暧昧语言的中伤,遭到罢黜,内心不服,给孙会宗回信说:“我私下反思,自己的过错已经很大了,行为亏欠,因此想就当个农夫度过一生,所以率领妻子儿女,致力于农桑,想不到又因此受人讥议!人情所不能克制的事,连圣人都不加禁止。所以从至尊无上的君王到至亲无比的父亲,为他们送终哀悼,也是有一定的时限。我得罪已三年了,农家劳作辛苦,但都按时煮羊炖羔,酒一斗,自我犒劳,酒后耳热,敲着瓦盆,仰面吟唱‘田彼南山,芜秽不治;种一顷豆,落而为萁’。人生行乐耳,须富贵何时?我南山种田,荒芜杂乱,种一顷豆,落地成秧。人生不过及时乐,等待富贵何时来!就算是荒淫无度,我不知不可以如此。”杨恽兄长的儿子安平侯杨谭对杨恽说:“你的罪过并不大,又曾于国有功,将来会再次被任用。”杨恽说:“有功又有什么用!不值得为皇上尽力!”杨谭说:“皇上确实如此。司隶校尉盖宽饶、左冯翊韩延寿都是尽力的官吏,都因事被诛杀。”正巧出现日食,一个名叫成的马夫头上书控告杨恽说:“杨恽骄傲奢侈,不思悔过。这次出现日食,就是因为杨恽。”奏章交给廷尉处理,经过核查,发现了杨恽写给孙会宗的信。汉宣帝看了以后,对杨恽深恶痛绝。廷尉判处杨恽大逆不道之罪,腰斩;妻、儿放逐酒泉郡;杨谭受其牵连,也被贬为平民;几位与杨恽关系友善的在职官员,如未央卫尉韦玄成和孙会宗等,都被罢免官职。
司马光评论说:以汉宣帝的英明,加上魏相、丙吉当丞相,于定国当廷尉,而赵广汉、盖宽饶、韩延寿、杨恽的被杀都不能使众人心服,这实在是汉宣帝善政的污点!《周官》关于司寇职责的规定,有“议贤”、“议能”,象赵广汉、韩延寿在治理百姓方面,能不说他们有才能吗?而盖宽饶、杨恽刚强正直,能不说他们贤明吗?既然这样,那么即使有死罪,仍应宽恕,何况罪不至死呢?扬雄认为,韩延寿诽谤萧望之是自取其祸。但韩延寿之所以冒犯皇帝,则是因萧望之的逼迫。汉宣帝不察究竟,使韩延寿独受其辜,不是太过分了吗?
匈奴闰振单于率领其部众向东进攻郅支单于。郅支单于与其交战,杀死闰振单于,兼并了闰振单于的部众,于是进攻呼韩邪单于。呼韩邪单于兵败退走,郅支单于建都单于王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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