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迷城

机械迷城

趁着月光的皎洁，他又试图努力绕过这几条巷弄，结果又回到原点，气急败坏的拎起旁边残缺一角的玻璃朝对面高墙扔去，整个周围响起清脆的声响。几只不知藏匿于什么地方的大鸟，受惊而逃向远处，翅膀扑嗒扑嗒在上空月牙下做了个优美的弧线，这是他几个时辰以来看到最美的画面；

随着牙月的升高，气温也随即冷酷起来，他把单车上的仅剩几口的矿泉水拿下来并把车踹到一旁，躺在事先放置在机床的硬纸板上，明显感到一阵疲惫侵袭而来，这疲惫中还隐约夹杂着几丝饥饿。又将仅剩的水喝光后扭紧瓶盖放在头下枕着，他冷静下来，开始思索着运用所看到的一切来帮助自己，从而度过这次意外到来的冒险。

在仰望没有繁星的夜空时，他开始思索一些重要和不重要的事情。他在想等休息过来后要试着爬上左前方的水塔，因为它是这里的最高处，顺着外沿的梯子可以攀登高处看到远方的灯光，那个出口的街道轮廓他记得。他还想，今天要不是有这样的意外，估计现在正坐在附近新开的餐厅里吃着浓香的茄子煲饭，这一切都要怪罪于下午那辆鲁莽的卡车。

家中无人，终于可以舒服窝在沙发上观看影片享受自由时光。通过网络盒子搜索一些骑士的电影，随手点开一个便沉浸其中。临近结局时热血沸腾，几乎都要冲到喉咙的位置，他迫不及待关掉电视换上运动装，推出自己山地车外出飞驰。刚到门口又觉得手机会妨碍动作，又把手机扔掉。然后飞了一会后觉得市中心的柏油过于平坦，毫无刺激和难度，于是他向郊外驶去。

临近黄昏，他在荒郊野外晃悠了好长一会，直到蔓延的疲惫冷却了原本的热血，仰起满是汗水的脑袋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水，缓慢又向前游荡着，看到不远处垃圾堆冒出墨黑的滚滚炊烟后，他决定迂回。在经过一个巨型工业园区门口时，好奇的靠近观望着被警戒线封锁的这片无人禁地。他隐约听说过好像是排污严重超标，最让人倒吸凉气的是，不知哪一家的公司如此大胆竟然有一条污水管道从居民楼家下面经过，对当地造成了不同程度的污染，被发现后有关部门要求此工业区全部搬迁到市郊外的更外面。

这时一辆像是刚酗酒过的一样卡车，晃晃悠悠朝这边驶来，一个惊险的转弯漂移他睁大眼睛看到马上就要贴近，情急之下还跨在车上的他退到工业园内，回过头看到卡车司机面目狰狞，双手吃力的把那个酗酒大块头安全绕过园区的高墙，一股强势而有力的灰尘犹如千军万马般朝他袭来，又被迫往里面飞奔几条巷道。忽然觉得还挺新鲜，虽然之前曾有过类似的体验，但是像这样超级大工业院还是头次亲身经过。好奇心涌上心头，于是忍不住骑车朝前方多滑翔些距离；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想起了回家的事情但已太迟。茄子煲的香味仍在他记忆中回荡久久不能散去。他坐起来看着远方水塔模糊的轮廓，它像头巨兽矗立在那里，孤寂而又让人望而生畏。他猛地一起身，低血压使得他一阵眩晕又赶紧坐在纸板上。叹了口气，掏出口袋只有一个火机，为什么不是火鸡而是个破火机! 气急败坏地欲要扔掉又把其收回放进了口袋，“再休息会就去爬上水塔”，他对自己说；

那轮明月渐渐被乌黑的浮云所吞没，他下意识地把单车和纸板挪了位置，在一个大型办公楼下清理一块净地铺了下来。前堂的大门锁严紧闭，任由拾荒者蛮力撬动，只留下一些淡淡的疤痕，仿佛是露出不屑的笑意，嘲弄着互相捉弄愚蠢的人类。

他环顾四周，很多大小门都紧闭着，只有一些千疮百孔的木质门窗，则大开或虚掩着，微风拂过的时候它们也稍作移动。他随便进去一个车间，刚到门口就被里面恶臭气体熏的头脑发蒙，他转身扶着斑驳的墙壁一阵干呕，但最后却什么也没吐出来。随后赶紧返回原地，推着单车拿着纸板，随便把水瓶塞进裤兜，找一个有通风的地方，他担心在这样的环境又没有流动空气的话，最终他会被毒死的。

平时无聊时他会想象多年以后，等快临终前要用怎样的浪漫的形式告别这个世界。生病和意外是非常难受疼痛的，但人总归是逃避不了。最后他思考出一套觉得十分满意的方案：“他提前买一艘帆船，然后躺上去和家人好友告别，在平静而唯美的海岸漂流，直达他向往的那片海域，海鸥一路伴随，落日余晖洒在洁净的船帆上，他费力起身用那看得见骨架的双手向日落的海平面挥了挥手，便躺下闭上眼睛，等待死神温和的降临；”

他边走边想:被毒死的姿态确实是非常难看的，一点也不符合他对生活追求的那份气质优雅。在离水塔不远处一个仓库门前停了下来，他感受到凉爽的微风，抬头看到巨大的阳台，心想之前这个仓库肯定是非常繁忙的，然后把旁边几个桌子稍作清理推到一起后，纸板铺上便坐了上去。不多会便把水瓶扔在那里向水塔走去，他决定要爬向高处。

离开门口几米，硕大的雨滴砸向地面，他不知所措被击中几下茫然若失，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倾盆而下的瀑布便把他打回营地。全身湿透惊魂未定，决定就地取材生火取暖。周围拣出碎报纸、纸箱、被虫啃的像块艺术品的朽木。坐在木板上烘烤滴水的衣物，隐约听见了远处有几声狗叫的声音，他恐慌着环顾四周暗想这是什么情况呢？难道这里还有其他生物不成！双手揉了下眼睛，便觉得这一定是幻觉。

一阵大雨过后，月牙被乌云蒙蔽了身躯，空气中充满异样的凉意。他已经着手准备拆掉一旁的木柜，这木柜足足有一人高，不幸全身已是千疮百孔。他在附近的旧物堆翻来翻去找到约二尺长的三角铁，很快方才还魁梧伫立着的庞然大物已经散落一地，等待着猛烈的燃烧。火焰蹿的很高，直到把躲在上方墙壁的小动物们熏得惊慌失措的逃走。周围的空气也开始升温，他喘着气躺着纸板上仰望乌云逐渐稀释的夜空静静发呆。脑海里的热汤和上空飘荡的火星相互融合，他鼻子用力的朝火堆旁嗅了嗅，仿佛烈焰的上面支着老旧铁锅，里面正炖着甜腻香味的肉块。恍惚浮躁中的大脑很快就沉浸下来，方才还一直在周围躁动不安的鼠辈们也进入静音模式，只有远处的园区外传来货车驶过的声音。

“这次你来也没空带你好好转转，下次等我放假你过来的话，咱们去附近的游乐场。”坐在对面的F一只手握着桌上的朱古力奶茶，另一只手梳了梳遮挡视线的头发。

他视野力所能及的地方，就是透过奶茶店的玻璃窗外面一扇又一扇的工业区大门。

F伸出一只手指向远方补充道：“我刚说的游乐场再过几个月就正式营业了，离这里也不远，做公交四五十分钟就到了。”

他猛吸一口椰子汁，顿了顿说：“我有一番疑问，说出来你也别厌烦。”

F：“请说。”

他：“你现在是不是忘了当初的梦想了？”

F投出诡异的眼神看着他，使得他感到不寒而栗。

F：“你小子没事吧？在这胡言乱语的。”

他：“没啊！三年前你不还是说要把你的设计做出国门的吗？”

F：“我说过吗？我怎么不记得曾经有这么一个伟大理想了。”

他：“那你……”

F打断他的话，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F：“不要在这胡编乱造了，我现在过的不也挺好嘛，一个月工资加上可以捞的油水也不比外面那高学历的那些人差，你说对不对？”

他：“话虽如此，但生活中不仅仅是为了生存啊！”

F：“你甭给我说什么大道理，柏拉图的著作我还是读过的，我劝你小子还是赶快成熟点吧！”

他：“对现在的你也真是无话可说了。”

F猛地拍了下桌子，其响声吸引了全店人员的注意。然后F气急败坏的转身走出门外，他一下子也慌乱起来随后忙狂奔外面去追。外面的阳光如同沾满刚出锅的辣油，只觉得全身炽热般的疼痛，他连忙脱掉衣服寻求附近的水源，此时所有人的目光盯向了正冒着青烟的自己。他醒来的时候身旁的火堆已变成了枯灰，腿脚放置地方的不知怎么整慢慢燃烧起来，他连忙站了起来用脚把所有火星踩灭后，向水塔走去。也许是方才的火焰传递了力量，他颇为轻松的到达了塔顶。视线展望到西南方向的灯火通明，他脸庞露出久违的笑容。

他回到刚才梦断魂消的地方，推着单车把三角铁夜顺便拿着以防途中碰见哪位对自己安全不利的仁兄。大约前行了十分钟，已经很清晰听见来自街道中的繁华喧闹，他加快步伐免得错过饭店的营业时间。夜风忽然吹过凉意倍增，隐约觉得某处的暗中发出令人不安的骚动。他停了下来，前方一只相貌奇丑瘦骨如柴的野狗正恶狠的看向自己，回过头另一只野狗正一瘸一瘸向自己爬来。他没有半点犹豫抬起自行车砸去，似乎后轮碰到了瘸狗的后腿，已被惊吓的退到了暗处，只剩下拿着三角铁的他面对一只健全的凶恶挡路的野狗紧张对峙。这是他平生第一次面对如此突发状况，心想怎么能避免这场随时爆发的人兽战斗。他退了几步野狗跟上几步，他前进几步野狗后腿几步。使人想起象棋中的磨棋，这显得毫无意思。他想必要时候还得致命一击，耗下去等到自己体力不支后会成为这家伙的盘中夜宵。他抖擞了下精神，步伐缓慢接近同样精神欠佳的野狗，但对面的目光始终不离开他，这让能够使它完全倒地的致命一击显得十分棘手。

野狗忽然掉头走开，大概是因为面前的猎物得到机会渺茫从而放弃了他。没爬行几米又一头扎进路旁的垃圾堆吃着什么东西，嘴里发出啃食骨骼的咯吱声音。他见此景大喜正是摆脱险情的机会，然后目光定住野狗加快向出口赶去，外面小吃的浓香悠悠传来使得他放下一直紧绷的神经。在距离封锁线还有十米的时候，仿佛感到周围有些异样的骚动。待他猛地转身方才的野狗扑到他的面前，一下子被野狗压倒摔在冰凉的水泥路上，此刻他觉得有一股热量从上方传来，仔细一看手中的三角铁捅进了野狗的肚子中，随着这家伙正猛烈抽动血液不断涌出。他想起来杰克•伦敦的《热爱生命》的结尾，一脚把连接的铁器的野狗踹开。一阵强烈的风从大路中心传来，无数条野狗从黑暗中飞窜中朝他袭来，他转身狂奔发现刚才的出口已经有一堵高墙赫然在前方，他瞬间已全身瘫痪无力回天，面对着这群丑陋的家伙，他掏出火机点燃了刚才看到的放置路边的油桶，巨大的火焰猛烈四射，照亮了所有原本黑暗的角落，一声爆炸让所有灵魂定格于此血肉横飞。

他从家中的沙发上醒来，汗液把衣服全部浸湿，电视处于待机状态，他起身走向窗台看到这座城市的灯火通明，抬头望着各种闪烁飞行器在原本孤寂的夜空中散漫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