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故事四则。
一
退学以后，龙龙尝试了若干次创业，均以失败或退出而告终。最后他打算去面试一份稳定的工作，却在路上遭遇抢劫并被失手刺死。他死后，融到C轮的方程、回老家继承了林氏家族庞大家业的菊少、卖保健品发家的纳税大户老王一起出资，龙龙女友所在的公司把龙龙生前的聊天记录当做training data，开发了一款聊天机器人。产品很成功，熟悉龙龙的人都觉得说话风格跟龙龙本人十分神似，而那些被招募来做图灵测试，不知道黑箱对面是谁的人，往往被龙龙被骂得狗血淋头。后来公司把整个训练聊天机器人的流程当作一件商品打包出售，ToB业务做得风生水起。一时间，不少学得惟妙惟肖的人工智能取代了被模仿者的社交身份。
2029，复兴路（原肥西路），复兴路四号餐厅（原“全面combo”酒吧）。
龙龙：必须考公务员了。我感应到了一种时代的召唤，共和国需要我这样的人才，发改委需要我这样的人才！
菊菊：你这话仿佛键盘成精了一样。你的主程序是不是在智能键盘里运行的？
龙龙：你这话仿佛键盘成精了一样。你的主程序是不是在智能键盘里运行的？
菊菊：复NMLGB的读。
方程：人工智能也可以考公务员吗？
老王：Moss，你在杀人。
龙龙：可以考的，亲。跟你们考的科目不太一样，毕竟问我传统的问答题，跟问百度没什么区别。
方程：你这话早十年说出来倒是真挺好的。
老王：龙龙比我们早看我们三十年。
龙龙：别人背滕王阁序的时候我就开始背阿房宫赋了。
方程：说明你是个悲观主义者。
二
老陈不怕鬼主要是因为他注意力不集中。
小学时候班主任老师总带他们做“集中注意力练习”——不知道是从哪儿学来的方法论——具体来说就是上课铃响，全体同学须先对着空空的黑板发呆，十分钟之后才开始讲课。
由于老陈（那时候应该叫小陈）所在班级是实验班，学生们都是幼升小选拔时表现较优秀的一部分，考试成绩就总是比别的班好。班主任把这件事归一方面归功于“集中注意力练习”，一方面归功于她自己教得好：每堂课实际讲课时间比其他老师要短十分钟，成绩还能比别的班更好。这件事强化了她的某种自信。
虽然她是备课组长，但并没有在平时上课时多给学生们透考试题。透题的情况所有老师都差不多，这种情况下成绩好就一定是老师教得好。其他班级的老师有样学样也搞过这个集中注意力练习，但没什么效果，于是不了了之，这更说明了教学本身比集中注意力练习更有用。总而言之，老陈班主任教得比其他老师教得更好。
每天的集中注意力训练，让老陈渐渐成了走神的专家。不管是上课，上班，开会，还是性生活，老陈都很容易让大脑进入天马行空的状态。有一次几个朋友一起去人吓人的地方探险。老陈忙着走神，对环境没有感觉，回过神来才发现其他人都吓得不行，因而获得了胆子大不怕鬼的名声。
三
成为资本家之后，老王也开始搞互联网了。因为老王和他的三黔集团代表了国外先进生产力、先进文化，所以很容易就能拉到投资。
老王领头发起一系列“旨在改善国民身体素质”的项目，很快，由成都市人民政府领投，福州市红林资本、黄山市方舟生物科技等公司跟投的一系列“AI健身车”就面世了，坐落在成都的互联网公司们在政策的指导下纷纷采购并安装了它。
整个产品方案展示出浓厚的企业家精神：程序员应当一边使用健身器械发电，一边办公，自己发电给自己的电脑用。如果发电量不够导致电脑提前关机，应该按早退处理；加班也要先发电，电量充足才能继续办公。这样每到快下班的时候，就能看到满屋子的程序员哼哧哼哧地蹬动感单车——每天蹬满一小时，辛勤工作五十年，劳动合同签一辈子！
提高程序员们的身体素质带来了诸多好处。一方面，他们每天回到家双腿都很累，以前那些下班回家出门遛狗的日子一起不复返了，人行道上的狗屎数量急剧下降，环卫工人的工作量大幅减轻（但是因为戴着计步手环，还是要不停走动），整个城市更清洁更美好了！另一方面，蹬动感单车不仅提高了程序员们的身体素质，还大幅度激发了他们的性激素。这一群体的生理需求被彻底引爆了！不仅出生率迎来了回暖，“程序员”甚至已经成为交友软件上继“健身教练”之后的又一热门群体，三黔集团开发的相关保健品和成人用品的销量不断增加，会员社交app的DAU长势喜人，股价也跟着节节攀升！另外，快捷酒店的入住率也在长期不景气之后迎来了新的增长，三黔集团已经提前布局，并购了多家连锁酒店，并开发出了“用爱发电”牌床垫，可以在敦伦的同时给手机充电，成为酒店标配。该产品远销台湾省，勤劳的宝岛人民甚至齐心协力用爱驱动光刻机，造出了一批音频解码芯片。因为产量小，这批芯片在烧友界可谓有价无市，据说解析出的女声犹如天籁。
四
最近项目催得紧，每天都要加班，老张已经很久没见过他媳妇了。
太忙了。六点到单位打个卡，赶紧回家，遛狗，给媳妇做饭，然后去单位食堂吃早饭，八点开会，开完九点了，睡觉，下午一点回趟家，遛狗，去跑步，顺便买水果，买酸奶，回家给媳妇准备宵夜，再到单位点一份外卖当晚饭，然后开会，开完会晚上11点，打个卡，开始加班，完成开会布置的任务，落实会议精神，面试应聘者。半夜3点多的时候回趟家，遛狗，给狗洗澡，给自己洗澡，然后回单位赶着打六点的卡。虽然睡眠严重不足但是很有获得感。媳妇996，见不着媳妇。
“奋斗让我成长。”在谈到成功的秘诀时，老张骄傲地说，“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趁年轻就应该多拼搏。”
结婚半年了，天天加班，没见过媳妇，就结婚当天跟媳妇视频了五分钟。平时回家也见不着媳妇。今天突然在家里群听说媳妇怀孕了，老张很开心。
老张终于也有儿子了，听说还是个混血，一家人脸上都觉得有面子。儿子两岁了，还没见过儿子。见不着就见不着吧，孩子还小，不适合这么早就跟父亲见面。父爱如山，无私，默默奉献不图回报。儿子七岁该上小学了，要把接送孩子的事情提到日程上来，为此特意跟公司请了一天假去熟悉路线。孩子在车上哭，闹，交警看到不对，上来盘查，最后发现不是自己孩子，报警了，抓看守所里蹲了一星期，出来发现工作没了。很自责，是自己没意识到风险，给公司带来了损失。想回公司看看，门卫不让进，翻墙进去的。回到原来的办公室，发现自己的工位上已经多了两个新面孔，大家忙忙碌碌，熙熙攘攘，没有人看自己。工作了八年多，只认领导，一个同事都不认识，静静地杵在那里直到黄昏，听到外卖员按门铃的声音，分泌了许多口水，想起今天狗还没遛，回去遛狗，发现房子被拍卖了。没有工作，现在不让频繁跳槽，蚂蚁分直接清零了。狗也老了，毛都要秃了，孤零零蹲在门口，看到老张回来也不汪了，象征性摇了两下尾巴。老张蹲下抱了抱狗，从口袋里掏出早上看守所发的火腿肠，给狗掰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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