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雨荷花满院香(第二十八章 七月半祭祖)

作者: 小木山庄的溜溜 | 来源:发表于2021-09-11 22:17 被阅读0次

    七月十四这天早上,张先生起晚了。可能是因为余锦荣回自己家去了的缘故,张先生不用再为了给现在的学生(未来的女婿)做好榜样而每天准时起床出门,起床时间就变得随意了很多。

    竺氏已经在八仙桌边坐下,把碟子里的素馅包子一人一个分好,然后又从凉水碗里捞出两只浸凉了的煮鸡蛋搁在桌上。

    竺氏总是会在煮粥的时候顺便煮两个鸡蛋,张先生和张澄安一人一个。张澄安总想让母亲也吃一个鸡蛋,毕竟家里并不是吃不起三个蛋,但是竺氏总是拒绝多煮一个。久而久之,张澄安便将母亲的偏爱和付出当作了理所当然。

    张澄安此时正在一边扭动脖子和腰,一边往桌边走。她最近发现,早晨起床之后稍微活动一下,能够很快把身体从睡梦当中唤醒,让早晨充满活力。

    “爹,你这几天越来越放肆啦。今天这么晚去书院,真的不会被学生笑话吗?”张澄安坏笑着揶揄道。

    张先生并不会因为张澄安的话感到不好意思:“现在正是那群学生早读的时候,他们应该知道‘一日之计在于晨’的道理。要是连早读都需要先生盯着,那这书是读给我的还是读给他们自己的?”

    张先生十分理直气壮:“所以我是不是早早过去并没有什么区别。之前早起,还不是余锦荣这小子到点就叫我出门,也不管我有没有用完早饭。”这么说着,张先生还觉得自己挺委屈呢。

    张澄安对张先生的各种歪理已经很习惯了,她及时岔开话题,拿起桌上的两个鸡蛋递了一个给张先生:“好吧,那我们先来拄蛋吧。爹你要是再起晚一点,就不等你拄蛋了。”

    张先生与女儿在这个幼稚的游戏上很有默契。他们先握着自己的鸡蛋,用鸡蛋的小头对小头,轻微的咔嚓声之后,张澄安一声哀嚎:“啊我的鸡蛋碎了”。但是她并不会因此气馁,而是立刻将鸡蛋调转,用鸡蛋的大头去碰张先生手里鸡蛋的大头,这一次,是张先生的鸡蛋被碰碎了。最后一轮,两个鸡蛋没碎的部分对上了,果然大头是比不过小头的,张先生笑到了最后。

    竺氏已经准备好了酱油,就等着鸡蛋下去“游泳”。张先生一边剥鸡蛋,一边说起自己为什么会起晚了:“我今天醒得有点早,就睡了个回笼觉,结果做了个梦。”

    他是对张澄安说的:“我梦见村里你伯伯家的院子。你阿爷好像刚从地里回来,一只裤脚还卷着,到厨房问你阿孃说‘饭好了没有?’你阿孃就回答说‘马上能吃了,你去洗手吧。’院子里还放着一个摇篮,摇篮里睡着一个小毛头。”

    张澄安把剥好的鸡蛋放进酱油里,用筷子夹成两半,问道:“那个小毛头是你吗?”

    张先生也把鸡蛋夹成两半:“当然不是我,那个小毛头肯定是你呀。”

    张澄安觉得也有道理,伯伯建造了新房子的时候,那张先生已经是个小童了,不可能是个小毛头,而她有一段时间是跟着阿孃在伯伯家生活的,张先生梦到的很有可能就是那时候。

    张澄安解读这个梦:“一定是阿爷想吃大餐了,给你托梦呢。”

    张先生觉得这个解读很有道理:“明天就是七月半了,明天给你阿爷阿孃做大餐。”

    “别忘了浆板汤果。”张澄安说道。

    “不会忘的,今天就做浆板,明天你帮着一起搓汤圆。浆板汤果倒惦记得牢。”竺氏没好气地答应。

    第二天就是七月半,几乎家家户户都在准备祭祖的事宜,临近几天的菜鱼肉蛋都比平时贵好多,尤其是鱼虾,甚至是平时的两三倍。但是祖宗好容易上来一趟,难道还能吝啬这一点鱼虾?于是小摊贩们涨价涨得有恃无恐。

    竺氏早早煮好了虾和蟹。新鲜的海鲜是最娇贵但也是最容易煮的。因为买来的时候,这些虾和蟹还是活的,所以趁新鲜立刻下锅。只要放一点盐和蒜末,加少许水,放入虾和蟹,盖上锅盖,大火猛煮。这时候只要听着虾蟹在锅里拼命蹦跶,拼命想要逃出来。慢慢的,锅里的动静变小了,虾蟹特有的鲜香散发出来。这时候如果能够透过锅盖看到锅里的景象的话,就可以发现虾蟹的外壳逐渐从青色变成红色,虾佝偻起身子,蟹则收敛了大螯。

    煮好的虾和蟹分成两盘放在桌上。竺氏继续做其他菜。一口锅里煮着花生和毛豆,另一口锅里则先是火腿炒芹菜,接着豆芽炒胡萝卜,最后蒜苗炒香干。

    五花肉是早早让屠户留好的,免得到了日子大家都要买,到时候万一买不到好的五花肉,那红烧肉的味道岂不是要大打折扣。

    最后要做一碗扁豆排骨糨,是在汤里加了淀粉勾芡,让汤变得很稠。大伯娘说祭祖的时候必须有一碗这样的糨,预示着子孙后代会“涨”起来,因为当地的话里“糨”和“涨”是一个发音。

    一盘盘菜摆上桌,把八仙桌面挤得满满当当。张澄安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翻找出一个很大的粗陶盘子,把葡萄石榴一股脑儿放上去。还别说,这个粗陶盘子放在什么地方都显得粗粗笨笨,很没有看头,但是在这时候用来装水果,偏偏显得大俗即雅,还挺耐看。

    八仙桌靠近门的那一侧,左右各点了一支蜡烛。中间有一个小罐子用来放线香,不过现在里面还没有插上香。

    另外三边,每一边放两把椅子,桌面上摆了六个杯子、六双筷子。用“六”来表示多。

    这天,书院早早便放学了。张先生回家之后,先把线香点燃,然后来到院门口,对着路拜了拜,嘴里念叨着:“老爹老娘,阿爷阿孃,太公太婆,又到七月半了…… ”大概是一长串邀请辞,线香就是指明方向用的。子孙后代住到了新房子里,生怕祖宗找不到家门。

    邀请辞念完,张先生把线香插进小罐子里。接着拿起桌上一个小酒壶,给每一个杯子里都倒上浅浅的一杯底烧酒。

    倒完酒,张先生跪下来磕了三个头,向祖宗们汇报过去一年发生的种种事项,并祈祷下一年的平安健康。

    张先生站起来之后,叫张澄安道:“安姐儿也来给你阿爷阿孃倒酒。也拜一拜。”张家从来没有因为张澄安是小娘子而将她排除在祖宗祭祀之外。

    张澄安给祖父母和祖宗们倒了酒,跟父亲一样跪下来拜三拜磕个头,再拜三拜再磕个头,最后拜三拜又磕个头。她在心里默念着:阿爷阿孃,我这一年过得很好很开心,谢谢你们的保佑,希望来年全家都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倒过三次酒,竺氏盛了一小碗饭放在桌上。

    最后,张先生取出几叠过去一边念经一边用毛边叠的金元宝,跟张澄安两个人一起把“金元宝”展开,放到盆里烧给祖宗们。

    息了蜡烛和线香,祖宗们享用完盛宴之后带着后代的心愿离开了。张先生、竺氏和张澄安一起简单整理完桌子,便轮到他们继续享用这一桌大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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