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连船都没有

昏暗路灯照射面前坑坑洼洼并不清晰的道路，一个个光圈照射两边有序排列向前，而中间道路黑暗湿滑，两旁的店铺紧闭且萧条。这个时间段，除了大型超市，剩下的门店都关门了。

       我喜欢走在这条路的中间，没有光亮，地面上也有水坑，深一步浅一步，稍有不慎就会踩进去。还好习惯低头走路也是慎重。即使拎着两袋子满满当当的零食饮料，还是有一种女英雄的感觉，踏入黑暗，步向光明。

       她是这时候打来电话的，周杰伦的本草纲目噼里啪啦打破黑暗寂静，蹦出一个个小僵尸蹲来蹲去。接了电话她开口就询问我在哪，这么晚为什么不在家。而后才扭扭捏捏说已经在我家门口半天了，要住一晚上，带着罗杰斯。她总是这样，不直接切入主题。

“我家没有猫粮，现在商店也都关门了”

“没事没事，我带了，还有一些..化妆品，因为我知道你这从来都不会出现它们”

       她语速稍快，电话那边还传来几声猫叫。我缓了一会还是没明白她这句话是否带有贬义。挂了电话才反应过来手中的袋子不知何时已经掉在水坑中了，就连裤脚也迸溅了脏水。只得将手机揣进裤兜提着袋子就赶紧往回走。

“你回来的真晚，还以为你在家我就直接来了”

       踏着楼梯的声音点亮楼道里的声控灯。她大大咧咧岔开腿坐在我家门前的楼梯上，面前散落一地烟头。就连黑色亮面的挎包也无力的瘫在了台阶上，那曾经是她的心头肉。

“你又没提前说你会来，合着我还不能出去买吃的了？”

“我又不能提前知道我会和我老爹吵架”

“说什么都你最有理，你和叔叔吵架也是你最有理”

“本来就是事实，如果我不对我自然会道歉，可是我没错我凭什么先低头？”

       说不过她。

       掏出钥匙拧开门先让她拎着零食袋子和罗杰斯进去，我走到楼梯口把一地的烟头踢下台阶，这才放心回了屋。

      “我对猫过敏，我爹让我把罗杰斯送了，可是它这病才刚好，再说现在哪有那么多善良的人肯养一只病猫”

       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将罗杰斯抱到地毯上后又将各种化妆品从挎包里往桌上倒，各种样子牌子都是我没见过的。我只得一边应和着将饮料一瓶瓶往冰箱里塞，放完饮料脱了牛仔裤扔进卫生间的地上，而她忙着收拾沙发。

       “我睡沙发，千万别和我争，你家沙发深得我意。又大又软，肯定能睡个好觉”

       她的想法如同女人的36D。

       夜里下了场雨。

       屋内凉了下来，我下了床坐在窗前看着窗框上雨点越聚越大，积攒着争先恐后地滑过窗户，星星点点忽闪忽闪。窗外一片黑暗，对面高楼染雨湿润，氤氲成一片墨黑。偶尔有流浪猫的声音传来，叫得歇斯底里。罗杰斯也醒了，窜到我身边跳到窗台上叫了起来。罗杰斯醒了，那她也就快了。

      果然，她裹着薄毯子拖着椅子走到窗前，又折回去拿了一盒烟。

       “下雨天，适合忧郁的人进行思考。这时候需要啤酒与烟”

       “那些忧郁的人会直接在雨里跳舞，这是他们最快乐的时候。雨停了，他们会变得更忧郁”

       “从什么文艺小说里看的，瞎扯。”

       她点了根烟咬在嘴里，含糊不清的说着。我耸了耸肩，扭头继续看窗外。

      “我想离开这个城市，出去拼一拼。还想去海边，坐那种船，你能理解吗？我的愿望，就是那种，和我爱的人，再带着罗杰斯。”

       她望着我的眼睛璀璨明亮，罗杰斯在她怀里翻了个身，她眼睛便笑的弯弯的，抬手不住摩挲罗杰斯光滑的皮毛。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做什么都很开心，所以才会想带她去做喜欢的事吧？”

       “也许吧”

       忽然萌生睡意，我捂住嘴打了个哈欠，冲她摆摆手回了屋。睡的很好，好到我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睡的。

       她父亲终于妥协了，表示不会送猫，让她赶紧回家。一早上她又急匆匆把昨天刚带来的化妆品收拾好，带着罗杰斯赶紧走了，那时候我正洗漱，连一句再见都没来得及说。趴在阳台上没瞧见她身影，却看到楼下新搭建的简易房，那些带着花边扭曲了的塑料板支撑不住蓄满了水的屋顶，就快要坍塌下来了。

       罗杰斯死在了秋天，她在秋天的尾巴上荡了个圈，没和父母打招呼，就自己前往了海边。

       朋友圈刷到了她在海边的照片，配着短短几个字。

       愿望只完成了三分之一。

       我点了赞，却不会评论。生疏到现在，仍旧是那般。

       有那么一刹那，思想起她，我已充分了解，什么是惆怅旧念如梦，大雨倾盆的时候，浪花卷上沙滩的时候。人生总该有梦，不在乎圆满与残缺，无梦却是最凄苦。

       因为我连船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