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场人类和自然的战争——又到了一年一度打蚊子的季节。如果要评选“最不应该出现在世界上的动物”,蚊子一定高票当选。与只在南方湿热地区声名大振的蟑螂不同,蚊子的困扰堪称世界各地的度夏顽疾。即便如此深恶痛绝,我们还是与蚊子共存了上万年。在这场“人蚊”大战中,我们往往精疲力竭、狼狈不堪,那就让我们看看古人是如何优雅地与蚊子共存的吧!
古人也恼打蚊子
蚊子,也称孑孓。但严格来说,孑孓指的是蚊子的幼虫。因此古人大部分时候也和我们一样,用这个非常类似其夜晚歌喉的发音“蚊”来称呼这种昆虫。
从现存的诗文来看,古人受蚊子的困扰与我们相差无多。而且因为卫生条件和居住环境,围在古人身边的蚊子阵容更是庞大。从唐宋到明清,不止一个诗人留下了“聚蚊如雷”的描述:
隐隐聚若雷,噆肤不知足。
——(唐)皮日休《蚊子》
沉沉夏夜兰堂开,飞蚊伺暗声如雷。
——(唐)刘禹锡《聚蚊谣》
一饷聚飞蚊,其响如雷,深自觉、昨非今是。
——(宋)辛弃疾《洞仙歌·丁卯八月病中作》
嘴利体轻乘夜出,群鸣音响似雷同。
——(明)龚诩《咏蚊》
被蚊子吵得睡不着的古人,实际和我们一样束手无策。不过他们唯一的优势便是“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岿然不动”,甚至还有闲心给蚊子赋诗一首:
腊前蚊子已能歌,挥去还来柰尔何。
一只搅人终夕睡,此声元自不须多。
——(宋)杨万里《宿潮州海阳馆独夜不寐二首》
如此来看,宋代的蚊子就已经足够嚣张。即便诗人反复驱赶,依然执着地围绕在灯火周围,气势汹汹地大开演唱会。好在杨万里是个好脾气的,依然试图写诗和蚊子交涉:一只就能吵得我一晚上睡不好觉啦,你们实在没必要组团来我这引吭高歌呀。
每个时代都有在夏天被蚊子吵得睡不着觉的人,但杨万里实在是“人蚊”大战中难得的大冤种。他不止是在睡觉时被蚊子困扰,出门快乐访景的时候,也难逃蚊子的攻击。大家都知道杨万里的小诗《小池》:
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
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这是描写夏日荷景的经典佳作。但少有人知的是,在写下这首名作时,杨万里可能还在打蚊子:
桥剪荷花两段开,荷花留我不容回。
不胜好处荷桥坐,政是凉时蚊子来。
——(宋)杨万里《荷桥暮坐三首》
杨万里真的很爱荷花,在他眼中,荷花仿佛娇媚的女子,频频挽留他的脚步。可惜总有一些败兴的“不速之客”打扰诗人的夏日清凉。但这可不能完全怪蚊子。按照蚊子的生活习性,它需要在水中产卵,因此生长有荷花的浅水池,一般也是蚊子的聚居地。从某种意义上说,这算是杨万里主动“外卖上门”。杨万里宁可深入“蚊穴”,也要一睹荷花芳容,倒也足见喜爱之深了。
对待蚊子,杨万里还算是个温和的乐天派。虽然饱受蚊子困扰,到底没有对其破口大骂。遇上一些脾气暴躁的诗人,便没这般好运了。同样是宋代词人,贺铸在面对初夏美景时,尚有温柔的笔意写下“一川烟草,满城飞絮,梅子黄时雨”;在面对蚊子时,便尽显“贺鬼头”本色,直接以《诅蚊》为题开骂:
如何造物工,种此生民害。
安得长风驱,投诸四荒外!
看来在蚊子面前,再有涵养的诗人,也与我们有一样的想法:能不能来一阵风,把这些烦人的东西都吹出世界!
可惜,贺铸在这场战争中也不是赢家。他虽贵为宋太祖皇后的族孙,所娶亦为宋朝宗室之女,却依然家贫,买不起蚊帐,只能“拙计燃萧艾”,点一些艾草来驱蚊。结果却是“徒自取熏蒸,举家更嚏咳”,蚊子没有熏走多少,家人们却被熏得够呛。到了晚上,蚊子依然群相围攻,搅扰得贺铸“神疲复萝悸”。百般无奈之下,贺铸也只能“精神胜利”,提笔写下这篇《诅蚊》,来“嘴炮遁敌”了。
相比较而言,南宋的项安世便更简单粗暴一点。他利用蚊子趋光的特点,在家中摆下大火缸,直接一烧了之。这种办法看起来成效还不错,这不仅得益于项安世的生物学知识,还因他确实在把这场灭蚊运动当一场大战来打。在其诗作《燎蚊》中,项安世煞有介事地描述蚊子的溃败:
走操华容道,追刘白帝城。
周瑜方奏凯,陆逊遂成名。
能把一场灭蚊想象成赤壁和猇亭两场著名的火攻大战,不得不说,古人确实有一些想象力在身上。然而,就连诗人自己也知道这种想象的可笑:
“一觉华胥梦,千年战国情。”
项安世于南宋孝宗时期出仕,宁宗时上疏谏言节俭,后因政治斗争被罢。开禧年间再度出仕,曾当机立断出援德安,击退金军。但随后又因私愤杀人而被免官。在浮浮沉沉的仕途中,诗人的满腔抱负,只能发泄在小小的蚊子身上,这或许才是历史中真正的遗憾和荒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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