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可有少爷的消息？”又是多日未有音讯了，她心中惴惴不安。其实，从那日他归来带着一身鲜血时她已经隐隐猜到了他在做些什么很多事情她以前不懂，现在也明白了些。很多事她曾以为离自己很遥远，现在却是离自己那样近。
“没有。”先生顿了顿又说道，“他在做的事你怕吗？”
“不怕。”想了想又接着说道“其实我知道先生和少爷做的事是一样的，少爷不是坏人，他救了我的命给了我条活路，没有他或许我在那天就不在了。我以前从未读过书只是记得些我娘教我的道理，做事不要贪，无论是什么都是命中已定的。但先生和少爷教给了我，原来很多事是可以改变的，就像我曾经从不敢想我还能认字能读书，但现在，我明白只有我足够努力就能做成很多看似不可能的事。先生您和少爷也是一样，都在做着看似不可能的事，但我信你们。”
先生笑了笑，他知道她很聪明，很多事情只需要简单教教便会了，她也一样很认真，仿佛在她的眼中能看到那个人的身影。也许，他们两个其实很合适吧？之前曾为他有过担忧，这个女孩子没什么文化真的能理解他所做的一切吗？现在倒是不用为他而担心了，只是自己心中又有些难过，原来自己也开始被这个女孩子牵动了。
“你爱他吗？”先生脱口而出的话题，问出后又后悔了，该听到什么答案呢？
她没做回答，就在先生以为她不会有任何回应而暗自窃喜的时候她缓缓开口道：“其实，我对爱的感觉很模糊。记忆中被爱的时光只是娘亲在的时候，她离世以后便再没什么温情了。我爹在她离开后性情大变成日喝酒 直到他也离世了我才知道他欠了多少钱。少爷对我而言就像一束光遇见他以后我的生命就被照亮了，说爱我大概是说不起的，但只要看见他我心中就是欢喜的。”
先生心中了然，他不过只是先生而已，其实这近三个月的相处中他已经明白她心中只有那一人，可那人那么闷也没什么意思偏偏就是温暖了她。可如果当初更早出现的人是自己呢？想了想又在嘲笑想了太多，她终究是他的妻还想那样多做什么，更何况那人将她托付给自己也足以证明他的心思了。
大约又过了六个月，他再一次回来了。
她站在一株栀子树下毫无察觉身后人，感觉懂头发上有人用手摘去了掉落的花，她转身。眼前人一身白衣，背着阳光似乎是他在发着光，一如当初救她时的模样，那一瞬恍如时光倒流。
“你回来了？”
“嗯，”他停了一会儿说道“我又要走了，这次会很久，也许不会回来了。”
“可是，你才刚回来。”她声音有些沙哑“为什么？这么快又要走？能不能多一晚，就一晚好吗？她似乎隐隐感受到了这一别会是永远。”
“对不起。。。”她落泪缓缓蹲下身将脸埋在双肘间“少爷，不必说对不起，我明白的，我等你回来。”
他转身欲离开却又停下脚步，反身回来一直输摸了摸她的头发另一只手轻轻抚了抚她的背“等我回来，等我回来你便是我的妻。”
她抬头严重挂着泪嘴角努力扬起一个笑容，伸手抱着他，这是她第一次抱他或许是最后一次了，她所不知的是这不是他第一次拥抱她。
他还是走了，临走前留给她一封信，心中内容不过寥寥几字，她却视如珍宝，那是他的承诺。他称她为妻，他要她等他，等他归来在给她一次十里红妆，原来他叫顾言。这么久了竟不知他叫什么名字，或许当初他没想着让她知道太多吧，一如他也从未问过她叫什么，只是说了句“可愿和我回家，做我的妻？”
他走了，留下这封信便没了消息，仅仅从先生那里知道了他去了北方，这是来自他最后的消息了。
她等着他，却没想到第二年便到了尽头。
他再度归来已是很多年以后的事了，他在金陵城中再寻不到她的影子，家没了，往日的金陵现如今一片破败景象。
“顾言，你回来了？”他没寻到她却偶遇见了先生“这是她留下的信，本来差点连这封书信都找不见了，好在你府上人变卖东西逃跑时我无意间看到床上的暗格，混乱中将这封信留了下来。”
“她去了哪里？”
“对不起，我没能帮你护好她。”他没有怪罪先生，只是接过了信，问起那日。
原来，金陵城屠城的那日她就死了，为了保护一个孩子被流弹打中，最终她和那孩子都没能活下来。她不怕吗？她很胆小，枕下时刻藏着一把剪刀，她很怕疼，也正因如此才站在悬崖边迟迟不敢往下跳。她哪来的勇气去保护那个孩子？他心中又比任何时刻都明白，她是在成长，在努力靠近他的信仰在努力变成和他一样的人。
金陵城，秦淮河上又是十里红妆，在那红色画舫上的不过是一身熟悉的凤冠霞帔，以及一块的灵位，上面镌着：爱妻叶小晚。【全文完】
番外：叶小晚的信
夫君：
一直很想这样称呼你，其实从你救下我的那天开始我就决心跟着你了，无论是对是错。
那日看见你满身是血的回来，其实我是怕的，但更多的是担心。那时的我不知你所做的事情是对还是错，只是我知道我应该站在你一边。后来先生来了以后，你们的信仰也成为了我的信仰。
金陵城快要顶不住了，我很怕，但我一想到你便又安心了不少。对不起，府中的人我没办法阻止他们，只能尽力保下了你的一些书给了先生。我有预感，我们会抱住我们的家，因为有太多和你一样的人在和你并肩而战，我等你归来，等你在给我十里红妆，等真正做你的妻。
少爷，我很想同你并肩作战，就像诗经讲的那样：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少爷，我现在知道了什么是幸福，爱上一个人，并且能越来越靠近他，这就是幸福。你出现在我的生命中，就是我的一束光，在我最无助的时候给了我温暖，你许了我一个未来，我从此有了一个家，现在的我真的很幸福，我等你归来。
对了，我叫小晚，叶小晚，请夫君千万不要忘记我的名字。
小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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