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七十七

周末打电话回家。母亲接的电话。聊天中，母亲说二姨家的两个姐姐今天来我家给她过七十七，给她买了棉袄，又买了两只鸡，中午杀了一只。另一只母亲说想让姨姐她们带回去，可她们不带。二姨也来了。

听着母亲在电话里絮絮叨叨地说着，我心里满是感动。我能想像到这一天家里的情景，母亲肯定是高兴的。母亲今年七十七了。如果母亲不说，我没有这么具体的概念。我只知道母亲是1941年出生的，按虚岁算，今年是77了。

母亲没有女儿，只有我们五个儿子。我猜想这在母亲心里一定有遗憾。虽然母亲是那么无私而深切地爱着她的这五个儿子。儿子不像女儿那样会细心地照顾母亲，我清楚地记得母亲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她说她不想让别人给她买太多的衣服，因为没有女儿替她收拾，在她死后，这些衣服一定会扔得乱七八糟的。我当时听了，感觉很难过。母亲是一个爱干净有条理的人。家里的一切都收拾得井井有条。在我还小母亲还年轻的时候，我们村的姑娘媳妇们都喜欢到我们家来玩，都来向我母亲学习收拾家务。除了爱干净有条理外，母亲炒得菜好吃，烙的煎饼薄而均匀（烙煎饼在那个时代是妇女们的主要工作之一，能不能烙出薄而均匀的煎饼是考验一个媳妇合不合格的一个标准）。母亲的针线活做得细，母亲的歌唱得好听。母亲把一个女儿该有的优点有都有了。有时我想，如果母亲有一个女儿，一定会像母亲一样优秀。但是母亲只有我们五个儿子。

有一年暑假在家，遇到一个远房的姐姐。她说母亲经常在她面前夸我，说我在外面工作，每年寒暑假回家呆上一段时间，会给她买好多东西，就像一个女儿一样。这位姐姐在我小的时候和我们家是邻居，她的母亲去逝得早，在她还是姑娘的时候和我母亲关系很好，得到过母亲的很多照顾。后来嫁给了本村的一个小伙子，现在也离我们家很近。我想母亲在孤单的时候，会常去找她聊天。母亲现在老了，也得到过很多这位姐姐的照顾。

母亲姊妹多，是老大。父亲兄弟三个。所以，母亲虽然没有女儿，但是有很多侄女和外甥女。这些姐姐们对母亲都很好。这在一定程度上弥补了母亲没有女儿的遗憾。农村中很多习俗是要靠女儿来完成的，这个时候，这些姐姐们主动出面了。给母亲买上该有的礼物，并在恰当的时间送到家里来。就像这次那两个姨姐给母亲过七十七一样。

照顾母亲最多的是大伯父家里的两个姐姐。她们都比我大许多。在母亲刚嫁给父亲的时候，爷爷奶奶都健在，那个时候和大伯父还没有分家，两家在一起过活。大伯父家的两个姐姐和母亲有一段共同生活的岁月，所以她们对母亲特别的好。每年的中秋和春节送礼的时候，她们都会买上两份礼物，一份给大伯父家，一份给我们家，她们就像一个女儿对待母亲一样对待我的母亲。现在，母亲老了，容易感动。春节的时候，每当姐姐们来送礼，母亲和她们聊天，都会感动的哽咽难言。对这两个姐姐，我的心里也有着深深的感动和感激。

母亲七十七了。母亲真的老了。儿子们也都早已成家立业。大哥二哥家都已经有孙子了。母亲已经是太祖母了。想到这些，母亲是高兴的。母亲和父亲现在和三哥家一起过活。力所能及地帮三哥家做做饭。我在外面工作，一般是一周给母亲打一次电话，固定的时间，母亲也几乎是在固定的地点等着电话。每次打电话之前，我都有点犹豫，害怕打电话没人接，担心父亲母亲的身体。电话打通了，每次说的都是差不多一样的话。其实，不打电话，我也能清楚地想像到母亲在家里的情形。儿子孙子们大多都不在跟前，母亲是寂寞的。吃过晚饭后，母亲不会去看电视，她觉得浪费电。母亲会坐在走廊上，或者是剥点花生，或者什么也不做，就那样坐着，想着她的这些儿子和孙子。这是她一天当中最闲的也是唯一闲的时候。

母亲一生忙碌。在儿子们没有成家的时候，她是没有时间闲坐着的。我上小学中学的时候，母亲给我最大的印象就是爱打盹，只要是有一点点空闲的时间，母亲就会头低着打盹。母亲常说，她从来没有睡够过。五个儿子，还有那么多的农活，母亲该有多少的事情要做啊。在我的印象中，晚上，母亲要忙到十一点多，是家里面最后一个睡觉的人。早上，母亲在不到五点的时候就起床了，是家里第一个起床的人。母亲一般不知道是几点，她是听鸡叫的声音来计算起床的时间的。我记得她常说鸡叫了两遍以后，她就不太敢睡觉了，不等鸡叫三遍，肯定要起床了。我对照过，鸡叫第三遍的时候，大概是早上4点半左右。

现在，母亲七十七了，母亲老了。儿子们也不用她再操心了。她没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了，不用那么晚的睡觉，不用那么早的起床了。但是，母亲却不再像年轻时那样喜欢睡觉了。操劳了一辈子，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的时候，思念又在母亲心里生了根，让她不能好好地睡觉。这是母亲的宿命吗？

母亲七十七了，母亲老了。

母亲七十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