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 (悬疑推理)

作者: 阳关旧曲 | 来源:发表于2023-02-22 13:49 被阅读0次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你是个有血有肉的男子汉。”

    是啊,为了爱你我不择手段,忠心赤胆。可是你回报我的是什么?残忍、冷酷和绝望。如果这是你爱情的全部,那么给我吧,都给我吧!我愿意承受所有的痛苦,不惧烈焰焚身。

    羞辱篇

    “刚才要是狠狠的给那家伙一个大耳刮子多痛快!”

    我漱了漱口,吐掉嘴里的血沫子,看着镜子里跌得鼻青脸肿的自己恨恨的想。只是想归想,长这么大我还从没跟别人打过架。

    当时我正好好的走着,有个实验细节想的我脑瓜子都疼了。一不留神,左腿被灌木丛里窜出来的大狗咬了一口,顿时疼的我龇牙咧嘴。

    “哈哈,怎么了大傻子?又被狗咬了?”

    邻居郑好幸灾乐祸的盯着我,一黑一白两条恶犬围着他不停的转悠,偶尔轻吠一声,那副谄媚的模样像极了等着讨赏的奴才。

    这已经能不是他第一次唆使狗咬我了。

    自从我继承了母亲这间小洋房,就跟郑好做邻居。我住一楼,他在二楼,我们俩分享着一个花园的前后两部分。起初还算和睦,至少是井水不犯河水。母亲生前种菜的园子被我改成了花园,想象着闲暇时间跟艾丽一边喝茶一边欣赏窗外的美景,亦不失为人生一大快事。

    母亲是个非常传统的女人,家里布置的舒适优雅,甚至不需要过多的装修我们就直接搬进来了。跟艾丽相处三年了,这三年以来我一直憧憬着有套属于自己的房子,跟她结婚生两三个胖孩子,此生此愿足矣。现在虽然没有孩子,但闲暇时光能跟所爱的人坐在暖融融的阳光里看书、喝茶,梦想也算实现了一半。

    然而好景不长,天儿一暖和郑好就把狗放到园子里散养,那两条庞然大物一旦失去约束,立即暴露了野兽的本性。它们满地撕咬着打滚儿,趴在篱笆后边的隐秘处做出伏击猎物的样子,一旦发现有人经过就会做跳起来作势欲扑,狂吠不止。毫无防备的行人经常被吓得失声惨叫,狼狈逃窜。

    我们被犬吠声聒噪的心烦意乱,别说品茗,坐都坐不住。更过分的是,郑好的狗时常跳到我的小花园里来搞破坏,好好的牡丹花没等开呢已经夭折了一半。有一次我正蹲着给花培土,突然感觉一股热乎乎臭烘烘的气息喷在头顶上。抬头看时那毛茸茸的狗头已近在咫尺,半开半合的狗嘴里滴着恶心的涎液。吓得我“嗷”一嗓子瘫倒在地,浑身犹如筛糠般瑟瑟发抖。

    这滑稽的一幕可逗坏了郑好,咧开嘴爆发出一阵狂笑。见主人抱着肚子笑的上气不接下气,那条畜生似受到鼓励般对我发起猛烈的攻击。我手脚并用,好不容易才逃回房间,赶紧用后背把通往花园的小铁门死死的抵住。小时候被狗追着咬的恐怖记忆,又袭上心头。

    为了避免类似的情况再发生,我用防护网增加了篱笆的高度,可没过几天又在花园里看到了狗的影子。等那畜生走了以后我跑出去,看到防护网被人拆下来扔在地上,压倒一大片刚抽出花骨朵的百合。

    我羞愤交加,脸涨的通红。郑好则得意洋洋的啃了一口鸡腿,把剩下的骨头丢给绕着他打转的狗。他已经很胖了,仍对食物欲求不满。也不挑食,无论抓到什么都会往嘴里送。他甩着腮帮子咀嚼的时候额头青筋暴起,那对布满血丝的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伸直脖子费力吞咽的样子,他就像一条凶残的老狗。

    出师不利,看来我得换个思路。还没等我想出更好的办法,又发生了一件事。那天我还没到家,艾丽独个坐在窗前看书,忽然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艾丽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手脚僵硬,愣在原地半天没回过神来。后来她告诉我,那是她第一次体验到濒死的绝望感。

    艾丽看见窗户上残留的血红色的印迹,哆哆嗦嗦的拨通我的电话。回到家我顾不得安慰受到惊吓的艾丽,先里里外外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也是不明所以。正在这时一块散发着血腥的东西朝这边飞过来,我下意识的抱住脑袋蹲下身,一条腾空而起的黑影踩着我的后背已经将它稳稳的叼在了嘴里。

    “好狗。”

    那畜牲听到主人的夸奖,耀武扬威的晃动着嘴里那块臭肉,朝我发出威胁的低吼。

    “哪有人这样喂狗的?”我只觉得气血翻涌,仗着这股子劲儿把心里的话一股脑的倒了出来:“我们国家有规定,城市里不允许养大型狗你不知道?况且这么大的狗你从来不栓绳子,万一咬到人怎么办?”

    郑好轻蔑的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被他这样瞪着瞧,我的气焰顿时灭了。郑好察觉到我不过是个外强中干的角色,更加得意忘形,举着拳头威胁我,说:“少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的狗轻易不咬人,它咬了你只能说明你不是人。”

    我真想照着那恬不知耻的脸上捶一下子,可是想到我俩身材上悬殊,只默默的按下了心头的怒火。

    “你要是管不好自己的狗,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既然开了头总不能虎头蛇尾,我挺直腰板警告他,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强势一些。究竟怎么不客气我倒没想好,遇到这种蛮不讲理的邻居可真是让人束手无策。

    “哈哈哈哈哈!”郑好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笑弯了腰,“臭小子,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怎么个不客气?”他捏着拳头来到我面前,鼻孔喷出粗重的气息。隔着栅栏,那张比狗还蛮横丑陋的胖脸上的横肉颤巍巍的对我示威。

    像个喜欢恶作剧的孩子,郑好专门跟我过不去。偶尔遛狗的时候遇到我正下班回家,郑好就会唆使那两条恶犬撵我。狗仗着人势,人借着狗威,我经常被他们搞得狼狈不堪。无论我多门小心戒备,仍然难免偶尔被狗咬一口、抓一下。

    “你得大胆的反击他呀,怕什么?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你越是懦弱胆小人家越欺负你。”艾丽一边帮我处理伤口,一边喋喋不休的埋怨我。一缕头发从她的耳畔滑下来,遮住灯光,使她的侧脸更加朦胧可爱。

    艾丽身上时刻散发出女性的光辉,这种光辉能在不经意见消融我心里的不平和绝望。她喜欢像智者一样教导我,而我非常愿意服从她的教导。

    我承认艾丽说的对,她希望我支棱起来勇敢反抗郑好的暴行是为我好。可我何尝不愿意支棱起来?但是郑好又高又胖,他下巴叠了三层,连脖子都看不见了。走路的时候满身肥肉跟着节奏抖动,哪怕只是听见他的脚步声都让我觉得压迫。他就像半截黑塔一样蠢笨壮硕,看起来有用不完的蛮力,估计没人能扛得住他两巴掌。

    我把双手在腿上来回摩擦,艾丽见我不说话,叹息一声,只能“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了。

    这时候我看见她美丽的脸庞上浮现出一层忧愁的阴影,那阴影很快也把我吞噬。我多么爱她呀,宁愿让狗咬死也不愿意让她对我感到失望。我紧紧抱着她,不停的道歉,发誓要杀了郑好和他的狗。我用世界上所有美好温柔的情话去抚慰她。

    但是艾丽一反常态,她这次没有被我幼稚的行为逗笑,反而轻轻推开了我。她最近总是忧心忡忡,让我的心里也不好过。

    现场篇

    虽然作为老刑警林峰也算见多识广,但是眼前的场景让他第一次感受到生理上强烈的排斥。死者庞大的身躯躺在自己的呕吐物里,脂肪和食物残渣发酵后浓烈的恶臭钻透口罩直往鼻腔里冲,林峰的太阳穴突突的猛跳,胃液不停往上翻涌。幸好他没有吃早饭的习惯,否则这会儿恐怕就会跟阿宝一样扶着门框“掏心掏肺”去了。

    “那可真够丢脸的。”

    林峰是一中队的队长,凭借心思缜密,胆大心细破获了多起错综复杂的疑难案件,在警局有神探之称。警校刚毕业的阿宝非常崇拜林峰,知道自己将在他麾下工作兴奋不已。要是让这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知道外表强悍精干的上司其实跟她一样脆弱,心里不定会怎么鄙视他,林峰心里对自己做了个嘲讽的表情。

    这个案子本该由其他组负责,林峰是临时借调过来的,坐在主任办公室的沙发上时还在气呼呼的抱怨,他牛脾气一上来连主任都不给面子。不过这事儿也不能全怪他,好不容易休回假说好带女儿去游乐场玩,结果还没出门计划就全被打乱。现在可好,不光女儿哭闹着不依,连老婆都生气不理他。

    “你作出这幅样子给谁看?我把这个案子给你自然是有原因的。”主任递给他一张相片,里面的人一脸横肉,正嚣张的盯着镜头外的什么人。

    林峰心里一跳,毫不夸张的说相片里的人就算化成灰林峰也能认出来。两年前几个蟊贼偷东西的过程中误杀了一个流浪汉,由于证据不足最后法院认定是误伤致死,几个人渣仅被判了三年拘禁。这张照片是嫌犯从法庭上被带走时冲着办案刑警做了一个不友好的手势,被媒体抓拍到的。林峰还记得此人叫郑好,是他当刑警以来栽过的最难看的跟头。

    “你说这是凶杀案?”

    主任注意观察林峰的表情,换了种语气说:“是的,像郑好这种人怎么可能自杀呢?上次限于侦破条件导致嫌犯没受到应有的惩罚,这是客观原因,我希望你不要有情绪。这次找你来是因为你对死者比较了解。我提一个硬性要求:下个月五号之前必须侦破此案,别给咱们沙市刑警大队丢脸。”

    下个月五号有个考核,老主任忙活一辈子了,想平稳落地的心态林峰能理解。

    案发现场凌乱不堪,餐厅的桌子上是一堆腐臭的残羹剩饭,地上凌乱的扔着几个空酒瓶子、快餐盒,沙发、墙壁都有动物抓挠的痕迹。

    死者郑好躺在沙发上,已呈现巨人观,油脂从腐烂的皮肤处渗出来。尸体有被动物撕咬过的痕迹,蠕动的蛆虫不停的从断裂处掉落。死者生前养的两条狗此时一条躺在主人的脚下,一条扒在通往阳台的门上。

    狗的死亡时间应晚于主人,地板上到处是他们的排泄物,家里没有多余的狗粮,在饿极的情况下只能啃食主人的尸体。

    “现在了解的情况有什么?”

    阿宝把胃里的东西吐干净感觉好些了,强忍着恶臭上前汇报已查明的情况:“死者去年十一月份跟老婆租了这间房子,据说人品极差,周围的邻居都不愿意搭理他,听说他死了反而觉得是件好事。死者生前没有固定工作,家里的开支基本靠开老婆摆小吃摊负担。上个月两人闹矛盾,他老婆一气之下搬出去住,直到有邻居不堪臭味侵扰报了警才发现尸体。据初步检测推断,死者死于氰化物中毒。其中一条狗死亡时间早于主人,另外一条是几天后饿毙。”

    林峰不悦的皱起眉毛,阿宝知道自己在汇报的时候不知不觉掺入过多的个人感情,触碰到林峰的禁区了。但是对于这种人渣,她实在难以掩饰厌恶的情绪。

    “还有其他线索吗?”林峰一边问一边走到那条死狗的旁边,门上的玻璃虽然很脏,依然能看外面。一道楼梯从二楼延伸下去,直接通向楼下的院子。

    刚下过雨,这边的园子凌乱不堪的草地上露出光秃秃的黄泥。另一边却花团锦簇,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暂时就这些,技术组还在取证。”阿宝合上笔记本,回答他。

    林峰从门口退回来,示意阿宝跟他下去看看。

    楼下101的主人宋濂是中学的物理老师。敲门声刚响起门就被打开了,倒像是主人一直躲在门后迫不及待的等着他们一样。

    与一般单身汉不同,宋濂的房间保持的非常干净。靠墙一溜大书架,窗下有个书桌,上面摆着各种做实验用的简易工具。阳光穿透绣花的白色遮光帘,光线柔和的打在桌旁那张单人沙发上,光看看都觉得舒适、温馨。

    说明来意后,宋濂邀请他们进屋坐。林峰的位置刚好能看见主卧的一面墙,普通人家用来放衣柜的地方,也摆着两个大书架,密密麻麻堆满了书。

    “不好意思,家里没什么可招待你们的。”主人对窘迫的局面十分抱歉。

    “您客气了,”阿宝讶然,很少有人在面对警察的时候还能保持这种社交礼仪。“呃……”

    宋濂立刻意识到这位女警察忘了自己的名字,提醒她:“我姓宋,单名一个濂字。”

    “宋老师。”阿宝的脸涨得通红,她知道林峰肯定又在背后皱眉毛,不过眼前且不去管他。“请问您跟楼上的邻居熟吗?”

    宋濂扶了扶在鼻梁上滑落的眼睛,这是知识分子的标准姿势。

    “没接触过几次,我怕狗,所以总躲着他。”

    阿宝点点头,表示理解。“这几天您有没有发现异常情况,或是见过什么陌生人吗?”

    “没有见过谁,我下班比较晚。”宋濂摇摇头,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不过楼上的狗前几天叫的很凶,害的我整晚都睡不好觉,后来就不叫了。”

    林峰对阿宝使了个眼色,阿宝立刻会意。“宋老师,您花园的花很漂亮,我们可以去参观一下吗?”

    尽管对这个请求感到意外,宋濂还是答应道:“当然可以。”

    他打开通往花园的小门在前边带路,阿宝紧随其后,林峰过了一会儿才跟上。刚才在室内隔着玻璃竟没发现,这些繁盛硕大的花苞竟然需要小木桩支撑,才勉强不压断枝条,可见宋濂真是下了不少功夫。

    他们在半隐半现的青砖小路上慢慢观赏,宋濂紧绷的神经放松许多,兴致勃勃的对林峰和阿珍介绍着每种花的特点、习性。也有几处花丛东倒西歪,只有光秃秃的枝干,宋濂说是被邻居的狗踩坏的,还没有完全恢复。

    参观完花园,林峰二人准备告辞。这弥漫着花香,赏心悦目的花园还真是让人恋恋不舍。林峰发动汽车,“接下来这里就交给技术组的同事吧。”阿珍早就巴不得这句话,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告白篇

    我把家里收拾整齐,确保每个角落都一尘不染。艾丽喜欢干净的房间,所以我一直保持着勤打扫的习惯。正午的阳光真好,房间里到处充满温暖,明亮。可美好的事物总是短暂的,转瞬即逝惹人惆怅。因为心里太欢乐,所以这点子惆怅也恰到好处,像醇厚的诗韵一样回味悠长。

    花瓶里的花儿都是我早上在园子里精挑细选,仔细修剪过的。清晨的露珠还没落下,显得越发娇艳。此刻它们也如我一样忐忑不安,羞红了脸,只待女主人归来好好赏玩一番。

    三年前我跟艾丽在市里举办的一个交流会上相识,我最不擅长应付这种热闹的场合,独个做在一隅落落寡合。这时候艾丽就像一朵摇曳的白莲走进我的视线,她大概看出了我的窘迫,我们碰了碰杯,相谈甚欢。

    艾丽说话的时候尾音拖的很长,与云缠绵,接下来的一切发生的顺理成章,能拥有这样善解人意,魅力妖娆的女人,是我人生中最耀眼的时期。

    时间在毫无意义的胡思乱想中渐渐消逝,回过神来时才惊觉已经有来不及了。幸好刚出门就遇到一辆出租车,一路畅通无阻,在kk咖啡馆找了个较隐秘的位置,之所以约在这里,是因为我跟艾丽都喜欢吃他家的三明治。坐下后我又看了眼时间,竟然还提前了半个小时。今天真是幸运,我非常感激老天眷顾。

    一个多小时候艾丽才到,我等的着急,差点要给她打电话。不过想到我们之前的约法三章,也只好忍耐着,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门口,所以艾丽一进门我就看见了。

    “我帮你带你了和牛双层三明治、蔬菜沙拉和美式淡咖啡。你看看还要点什么?”我讨好的说,平时她总是闹着要减肥又戒不掉美食,这些都是她喜欢的。

    “不用了,多谢。”

    她在我对面坐下,姿势还是那么优雅。我留神看去,她粉黛不施,神态略有些疲惫,冲我微笑的时候眼角的皱纹都堆起来了。才坐下她就朝我摊开了手:“拿来了吗?”

    我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里面装着她的一张小相。她从不拍照,这张是我们一起爬华山的时候被我死缠烂打逼迫她拍的旅游照,当时就洗了这么一张。艾丽叮嘱我见面的时候一定要把相片带来。

    “你最近很忙吗?”我抿了一口咖啡,小心翼翼的问她。我们已经三个星期没见面了,她不来,我便不敢去打扰她。

    “嗯,有点。”她不耐烦的回答我,左手玩弄着用来搅拌咖啡的银色小勺子,却一口没喝。

    我觉得她满腹心事,但是不敢问她。沉默了一会儿,她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他回来了。”

    “他”是她的丈夫,常年在国外工作。

    “啊?那……那真是挺好的。”我被这个消息弄的心烦意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我想回归家庭了,虽然背叛了丈夫令我愧疚,但是我不能再背叛孩子。”

    周围的嘈杂声突然变得虚无缥缈,我听见“轰”地一声,内心那个艰难维持的世界现在崩塌了。像是高速行驶的车,突然被甩出了正常轨道,而我连肇事者都找不到。她说的对,可是我怎么办呢?我看着艾丽,她一扫往日的温婉,眼神里只剩下冷酷。显然她在规划将来的时候并没有替我考虑。

    “那我呢?我怎么办?为了爱你我可以赴汤蹈火,恨不能把心掏出来给你。”虽然明知道答案是绝望的,我还是忍不住问她。“我愿意永远做你卑微的追随者,只求你不要仓促的结束这段爱情。你根本不知道这对我有多么重要。”

    “你根本不是爱我,你是懦弱胆小,不敢面对我离开以后的生活。你只是自私,重新回到孤独中。别再提你所谓的爱情,它让我羞愧难当,恶心的要死。”

    她在说什么呀?我简直听不懂。我对艾丽产生了怨恨的情绪,这是我的罪孽。可她难道不知道,为了她我做什么都无怨无悔,情愿永远做那个见不得光的罪人。我的心已经够痛苦了,当初在一起是两厢情愿的选择,一旦决裂所有的错误都要我承担。她怎么还能火上浇油,逼迫我承认自己的缺点?

    艾丽不给我任何辩白的机会,她淡定的起身,说:“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我又坐了一会儿,明白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来的时候我满心欢喜,现在整颗心被撕扯的支离破碎。我失魂落魄的想要离开这个伤心地,撞到玻璃门上都没反映过来。一个服务生帮我打开门,我麻木的道谢。他低声说了句什么,我没听清。

    我洗了把脸,想让自己冷静冷静,这时听见敲门声。我懒怠动弹,可是外面的人似乎很执拗,不停的敲,一副不敲开门不罢休的架势。

    勉强拖着疲乏的身体打开门,两张熟悉的脸同时映在我眼里。

    “不好意思,又来打搅您了,还是想找您再了解一些情况。”那位女警一脸抱歉的说,他们察觉到我的异常,问我需不需要帮助。

    我摇摇头请他们进来,不过我已经没什么好跟他们说的了。翻来覆去就是那些问题,搞得我心烦意乱。他们倒也识趣,很快结束了谈话。

    我送他们到门口,刚想关门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个,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我犹豫着,毕竟设计别人的隐私,作为邻居确实有些难以启齿。

    他们俩对视了一眼,说:“有话您尽管说,我们作为警察绝对不会泄露信息来源。”

    得到保证后我告诉他们:“102的男人喜欢家暴,有一次差点把老婆打死。她老婆还曾经找我求助,但是我也无能为力。”我低垂着头,感到沮丧,确实无论在哪方面我都表现的太懦弱。

    他们似乎早就掌握了这个情况,因此并不惊讶,只是叮嘱我如果再想起什么都可以随时跟他们联系。

    送走警察我已经虚脱了,冷汗一层层的冒出来。躺在沙发上的时候大脑还在不停的闪回咖啡馆的画面,艾丽的每一句话都鞭挞着我的身心。她强行剥夺了我的幸福,却把一切都归咎与我。这样最好,幸福的殿堂怎么能容许我这样的卑鄙小人踏足玷污。往后余生我只能怀揣着这份深沉的爱意,如行尸走肉般的在人间游荡。

    谋杀篇

    “婚姻到底给了女人什么,如果换成我恐怕早就杀了那个人渣了。”

    林峰驾车行驶在三环上,从高淑贞那里出来后,阿宝一直愤愤不平。

    高淑贞临时租住的地下室阴暗潮湿,空气里散发着阵阵霉臭味。唯一的一张床也直接承担了沙发的工作,吃饭、睡觉都在这张床上。高淑贞才32岁,已经出现了早衰的迹象。她的眼皮肿的发亮,眼睛里不满血丝。长期失眠造成神经衰弱,一点点动静都能让她失魂落魄。

    她脸上的皮肤青一块紫一块,头上胡乱贴的纱布肮脏不堪,一望可知是舍不得去医院自己处理的伤口。高淑贞哭诉着,这些都是她丈夫郑好打的。“他喜欢喝酒,喝完了酒就找我要钱。我要是不给他就揍我,这儿、这儿、还有这儿都是他打的。”

    她越说越激动,揭开衣服指点着让林峰他们看自己身上的伤口。高淑贞脸上和手上的皮肤干燥黝黑,瘦骨嶙峋的身体却白皙干净,越发让那累累伤痕显得触目惊心。

    “那个混蛋有时候整夜整夜折磨我,不让我睡觉。我一闭眼他就掐我大腿,一闭眼他就掐一下,我快让他折磨疯了。”

    高淑贞的左手掌上有块丑陋的疤痕,丈夫晚上折磨她,白天强迫她出去摆摊挣钱。为了支撑疲惫不堪的身体,她不小心把手放在了烙煎饼的煎锅上。

    有人敲门,一抹不自然的表情在高淑贞脸上转瞬即逝。她擤擤鼻子去开门,走动的时候跛着左脚,大概也是让郑好打坏了。门外是一个陌生男人,比她高不了多少。两个人低声交谈了几句,男人冷漠的看了林峰他们一眼,转身走了。

    高淑贞关上门,红着眼睛解释说:“是一个老乡,听说我男人死了过来看看。”

    林峰点点头,接着问:“你老公这样对你,你就没想过报警?”

    “怎么没想过?报警有什么用?警察说这种家务事只能调解。他每次当着警察的面装的像个人似的,扭头就加倍折磨我。他又不答应离婚,说我要敢跟他离婚他就杀了我弟弟,我只有这么一个弟弟呀,他……”

    高淑贞的情绪又被点燃了,喋喋不休的诉说自己的委屈。她把忍受家暴当成一种英勇的献身行为,并坚定的认为这是光荣而伟大的。

    “你们跟101的宋濂关系怎么样?”林峰突然问她。阿宝不解的看着林峰,这个时候怎么突然问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啊?

    高淑贞不哭了,她露出思索的表情。几年的折磨让她的精神时常处于崩溃边缘,就连记忆也变坏了。

    “我老公总欺负他,他就是这种脾气,谁让他不痛快他就疯狂报复人家。不过宋老师是个好人,又温柔又贴心。他经常跟我讲很多独立女性的故事,听他讲的那些话我才知道自己过的多惨。他鼓励我要勇敢反抗,争取自己的权益。他家还有很多书,他是一个老实的文化人。”

    “你经常去他家吗?”

    高淑贞躲闪着眼神,变得支支吾吾。“没有,我就去过两次,不是,就去过一次。郑好打我,我没穿鞋就跑出去了,宋老师叫我去他家躲一躲。”

    她说话啰里啰嗦,期间还不停的抽泣。

    林峰的太阳穴隐隐作痛,不得不接着问下去:“12号晚上九点到十点之间,你在哪里?”

    经法医鉴定,郑好的死因是氰化物中毒,死亡时间是12号晚上九点到十点之间。

    高淑贞努力的想了半天,说:“我大概在睡觉,对,应该已经睡着了。我晚上经常失眠,但是每天八点半我就上床了。”

    “有人能为你证明吗?”

    “当然没有。”高淑贞声音突然提高了一度,“那么晚我肯定一个人在家里,去哪儿找人给我做证明?”

    “你也觉得高淑贞是杀人凶手?”林峰仔细回忆着上午的谈话,问阿宝。

    “不然呢?”阿宝坐在他对面,拿了一支笔在手上转来转去,“死者家里门窗紧闭,且都是在里面锁着的。家里养着那么大的狗,普通人进门都难。眼下唯一的可能就是高淑贞忍受不了丈夫的家暴,偷偷下毒杀了他。而且高淑贞根本拿不出不在场证明。”

    “唔——”林峰点点头,他一旦陷入认真的思考就会不自觉的用手抚摸下巴。“可是,即便这样也不能证明人就是她杀的。”

    “一个早就习惯逆来顺受的女人,她的杀人动机是什么?从哪里搞来毒药,这些答案我们还没搞清楚。”

    阿宝仔细思考了一番,把自己掌握的线索串联成一条线:“会不会是高淑贞爱上了别人?丈夫凶残虐待妻子,情绪苦闷的妻子爱上了其他男人这种事情也不是没有。为了生活在一起高淑贞跟情人一起谋划了这起案件,氰化物应该是对方提供的。”

    这也不是空穴来风,毕竟他们都看到了那个男人。虽然高淑贞竭力掩饰,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两个人的关系绝非老乡那么简单。要证实这点并不难,阿宝打算立刻行动。

    “查到了、查到了。”小李兴奋的跑进来,在林峰的电脑上一顿操作。

    阿宝立刻跳起来,凑到他身边:“查到什么了?”

    小李打开播放器,说:“我们查到高淑贞12号夜间六点四十五分回到郑好的住处,一个小时后慌慌张张的离开了。”

    “他们家楼道里的监控坏了,不过外部路灯上的一个正对着单元门的监控器拍到了这段影像。”他指着显示器里一个匆忙走过的人影,视频有点模糊,但是仔细辨认可以确定那就是高淑贞。

    警察赶到出租屋的时候,高淑贞正准备离开。她把仅有的几件衣服装在尼龙袋里,还没出门就跟警察撞了个满怀。

    在审讯室,高淑贞除了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反复哭诉丈夫惨无人道的暴行,对其他事一概不承认。阿宝看着高淑贞受审的监控画面,叹息道:“真是个可怜的女人,她难道不知道,即使采取这种消极的抵抗态度,一旦警察掌握了完整的证据链也可以控告她有罪。”

    “不对。”林峰根本没注意听阿宝说话,他只是想到了什么,下意识的说了出来。

    “什么不对?”

    林峰看着阿宝的眼睛,说:“死亡时间不对,两条狗不是同一天死的。”

    说完,林峰的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感觉自己正在拨开一层层迷雾,逐渐接近真相。

    林峰决定亲自审讯高淑贞。

    真相篇

    我在睡梦中被渴醒,感觉喉咙直冒烟,只好迷迷糊糊的起床去厨房喝水。厨房的窗户开着,从这里能看到花园的侧面,因为疏于管理蔷薇的枝条疯长,眼看着要爬进厨房来了。

    没人照管的花园想必另有一番繁荣景象,就像我一周没有刷牙洗脸,好好打理自己的仪表,瘦削的面颊就被霸道的胡茬占领了。我想恐怕再过几天那些杂草就能把花枝淹没,使花园显出荒芜的景象来。也许用不了多久,也能将这间屋子淹没,到时候没人会知道,这里埋藏着一个痛苦绝望的灵魂。

    我喝完水,仍颤巍巍地站在窗前出神。

    “笃、笃、笃——”

    会是谁呢?我想。

    敲门声响了三遍,我才挪到门口。门外站着的依然是那两位熟悉的警察,不对,今天多了一个陌生人。

    那位男警察,我还记得他的名字,叫林峰吧?他目光犀利,仿佛一眼就能看穿别人的心思。他们被我狼狈的样子吓了一跳,那位女警察立刻担忧的询问我:“宋老师,您生病了吗?您的脸色看起来很差,需要我们叫救护车吗?”

    我多谢她的好意,告诉她自己现在感觉好多了。实际上我已经连续两三天没吃过一顿正经饭了,冰箱里只剩下半个发霉的面包和啃了一口的西红柿。尽管我现在很虚弱,连维持站立的姿势都很痛苦,但又不得不勉强请他们进来。

    “本来应该传唤你去局里问话,不过看你目前的状况应该不太适合,所以我们要采取折中的方式,请你配合。”林峰说着,打开执法记录仪,那个新面孔在旁边负责记录。他清了清嗓子,似乎对眼下这种审讯方式不太习惯。

    我冷静的看着他,想知道他要耍什么花招。但是当他拿出一个东西让我看时,我立刻意识到自己简直蠢透了——那是一个装在密封袋里的水杯。我闭了闭眼睛,大概脸色更加苍白了。好在原本就身体不好,他们应该注意不到这种微妙的变化。

    林峰开始正式的审问:

    “12号晚间八点到九点,你在做什么?”

    “我当时好像在工作,对。有个小实验我觉得很有意思,但是不适合在学校操作。”

    “你说的是用水提法提取氰化物这类实验吗?”

    林峰单刀直入,咄咄逼人,看来我得小心应对。我看着他的眼睛,决定接下来什么都不说才是上策。

    我闭上眼睛开始回忆,不过想的却是在那之前发生的事。

    有天晚上楼上照例传来激烈的冲突声,过了一会儿我听见敲门声,原来是楼上的女邻居。因为同仇敌忾,所以我们更容易走的近些。

    我请她进来,她不停的哭诉委屈。我只好用温柔的话语安慰她,直到她情绪稳定下来。女人大多很蠢,只要男人和颜悦色的说几句好话,她就认为这个男人爱上了自己从而全心全意的信任他、任他摆布。她看见我桌子上有几个小瓶子装的透明液体,好奇的问我那是什么?

    “是从苦杏仁里提取的一种毒药。”我告诉她。她的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我开玩笑的说:“如果把这个放到你丈夫的水杯中,他不小心喝进去,别人还奇怪好好的人怎么非得想不开呢。”

    说着我去拿毛巾,她身上湿了一大片。等我回来的时候,她已经走了,后来我发现那个小瓶子不见了。

    “12号夜间七点左右高淑贞被郑好诓骗回家,两人再次发生激烈的冲突。高淑贞遭到丈夫的毒打失去理智,趁他不注意在酒杯加入了氰化物。”林峰看穿了我的把戏,自顾自的说下去:“但是由于害怕,她并没有眼看着郑好把那杯酒喝掉,而是趁郑好不留神溜走了。郑好恼羞成怒摔了酒杯,其中一条狗舔食后中毒身亡。盛怒的郑好当时没有察觉狗的异常,躺在沙发上昏睡过去。”

    “藏在楼梯上的你通过玻璃窥视到这一幕,不得不悄悄潜进房间善后。另一条狗跟你很熟,只要用食物将它引诱开,你就能从容不迫的处理好一切。你把混合氰化物的水喂给他喝,然后把现场所有可疑的东西都处理掉,最后你不忘把门在外面顶住不让狗跑出来。这样做可以拖延尸体被发现的时间,你只需要在合适的时间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顶门的木桩拿走销毁就好。”

    这一番分析太精彩了,连我都忍不住要为他鼓掌。“可是这一切都只是你的推理而已。”

    “没错,这一切都只是推理。在你的蛊惑下,高淑贞一直认为自己是杀人凶手。就算她说出是在你家拿到氰化物的也不要紧,你顶多因为“违规操作”被学校处理,总之你非常确定这个计划能让自己能独善其身。不过百密一疏,你太谨慎了,反而让自己露出马脚。”

    我听见心脏“砰砰”地跳动声,知道他马上要说道重点了。果然,林峰拿起那个物证,说:“这个杯子太干净了,我们在上面没有检测都任何指纹。试想如果妻子给丈夫下毒,即便杯子上检测到她的指纹也太正常了。也就是说,你为了抹去自己的指纹,把杯子擦的太干净了。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其他的可疑处。我们在通向花园的铁门上的缝隙里提取到微量的泥土,通过技术检测发现跟你花园里的土壤成分是相同的。最终要的是——”他看了我一眼,我下意识的收回腿。“尽管你小心翼翼,却还是被狗咬了一口对吗?当时看起来不严重,现在应该还没愈合吧?”

    林峰穷追不舍想要把我逼近穷巷,如果他的推理成立我将难逃死罪。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证据链似乎缺少了重要的一环。

    “我的杀人动机是什么呢?我经常被他家狗咬,已经习惯了。像我这样胆小如鼠,被欺负了也不敢反抗的人,难道会因为被狗咬就起了杀心?”

    尾声

    林峰丝毫不给我喘息的机会,这个雷厉风行的男人心细如发,把所有隐秘的线索串联在一起。

    “我也想过,以你的性格,如果不是维护你最看重的东西绝对做不出这种极端的行为。我调查了你的背景,发现因为性格孤僻你几乎没有交际圈。第一次来访的时候,我无意中在你的书架上发现了一张女人的相片。后来我专门找机会确认过,发现那张相片消失了。”

    “幸好我从小记忆力强,当然仅凭印象中的特征找到相片中的人可是费了不少周折,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所有的时间都没有白费。我的推断没错,郑好发现了你跟艾丽的不伦之恋,对,我们已经把这一切都调查清楚了。他嘲笑羞辱你们,甚至威胁要把这个秘密说出去。你以为艾丽是迫于压力才离开你,想挽回这段关系就得杀了郑好,这就是你的杀人动机。”

    我得承认,任何蛛丝马迹都逃不过警察的眼睛,他们就是干这个的,无论多么高明的手法早晚都会败露。

    “可是艾丽看重的并不是我卑微的爱情,在她眼里,我不过是枯燥生活中的调味剂而已。”我苦笑着说。

    这些话一旦说出口,伤口上的结痂也随之被揭开里面全是脓疮腐肉。我注定是个失败者,母亲对这点看得相当清楚。拜她所赐,我的一生都只能生活在女人的阴影中。

    低烧持续不断的折磨着我,那焦灼的灵魂渴望摆脱这沉重的负担,我想这大概用不了多久就能实现。

    相关文章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恶犬 (悬疑推理)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hlsakdtx.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