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鸡蛋花!”
“叫鸡蛋花啊!那么这树应该叫什么名字呢?”
“鸡蛋树!”
“哪有什么‘鸡蛋树’啊,这就是鸡蛋花树!”旁边的阿姨被一脸天真的晓云逗乐了,一边呵呵地笑一边纠正道。
那满树的花,远远看去只是雪白的一簇簇,藏在翠绿的叶间。凑近一看,你才会发现她的本色:只有花瓣的外缘是雪白的,大约向内半个指节的距离开始慢慢变黄,越往花心越浓郁。乍一看,真像一个煎得毫无焦色的荷包蛋;又似白花里还嵌着一朵黄花,只是不留一丝斧凿的痕迹,正是:
簇簇新雪无颜色,点点鹅黄娇自来。
我是第一次见这花,觉得甚是可爱,便想摘下一朵来,却又不好意思伸手。也巧,一阵风正好送下一朵来,我赶忙拾起,生怕沾了尘土。
“晓云,你别动!”我上前几步,把花稳稳地安插在头绳上。她兀自地走着,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唯有头上那朵耀眼的鸡蛋花,照映得我心满意足。
走出教堂的小花园,我们又跟着游览车看遍了涠洲岛的所有景点,才在傍晚时分搭了渡轮回北海。
等到华灯初上,我们漫步街头寻找饭馆,不曾想却遇上一头老黄牛带着几头小牛犊,旁若无人地走在街道中央。两旁地车辆都渐渐慢下来,生怕惊扰了他们;老黄牛也似乎毫不在意汽车引擎沉闷的低吼,只是笃定地朝着自己的方向缓缓前行。
我们都惊奇起来,繁华的闹市,居然还有这样自然、和谐又让人忍俊不禁的情景。我便给她讲起小时候放牛的趣事来:“小时候,姑妈让我去山坡上把牛牵回家,那老黄牛又大又重,我总觉得他在坡上停不下来,要一头撞向我。于是我便越走越快,可是牛绳在我手里呀,老黄牛也跟着越走越快,不知不觉我们俩竟然跑了起来!”
“哈哈哈……”她忍不住笑起来,我也跟着开怀大笑。
吃完饭,我们便早早回到房间睡下了,明天她要搭清晨五点的车去机场。她总是能倒头就睡,我却常常失眠,看着她的脸庞直到半夜。
那天正好是十五,月光竟透过窗帘溜进房间来,几丝光线落在她的脸颊上,凉凉的。我就那么盯着那被清冷的月光照亮的肌肤,那冷光像是从她的脸颊上流下来,直渗进我的心里。
我小心翼翼地滑出被窝,像往常一样替她扯好被子,便蹑手蹑脚地穿好衣服,悄悄溜出了房门。我径直走到银滩,此时已是凌晨一点多,海滩上阒无一人,只有海浪周而复始地吵闹着,徒劳地拍打着海滩。一轮明晃晃地圆月当空高悬,时而几缕云翳擦过月面,倒把月亮擦得更耀眼了。沙滩也被照得明晃晃的,发出微弱的银光来。
我躺在银色的沙滩上,仰望着深青色天穹中的那一轮明月,鹅黄的月盘,正像晓云头上那朵耀眼的鸡蛋花。可月光却是冷的,渐渐浸透肌肤,在胸膛里滋生出一股酸楚与悲哀。温热的泪水刚从眼眶滑落到脸上,就被月光照冷了。
凌晨四点的闹钟响了,我连忙起身,抖掉海风盖在我身上的一层粉砂。她给我开了房门,什么也没说,便匆匆洗漱去了。前往车站的出租车上,满腔苦楚哽在喉咙里,一路没有言语。刚到车站,车就要出发了。她拖着箱子正要上车去,却又像忘了什么似的,转身过来抱住我,笑着仰起脸来。我把哽在喉咙里的苦楚强咽回心里,在她的嘴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那竟是最后一个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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