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守望者
家乡的老屋
80年代家乡的村民大多家庭成员众多,每家每户都划有一片宅地。家境殷实的人家会以纵轴布局院落。大门进去后是门房,两边是厦房,中间的天庭是做采光和排水,后面是灶房和正房,有的会留有后院和后门。正房一般为砖木大瓦房,普通人家一般建不起,家里人少的也有盖一半厦房住人,院落留出空地。
老屋是我家在村子最初的宅院,在村子的西边,院落南北朝向,正门朝南,后门出去东西朝向还有几户人家。
老屋的宅院最早只建了一半厦房。院子中间有棵高高的枣树,秋季来的时候,枣树开始结果,远处看一串串青果挂在枝头,等半边透红的时候枣子就成熟了。刚开始熟的时候,我会用长木棒挑大个的打落下来尝,等熟好了的时候,大人们会在树半腰栓上绳子,经过一番摇晃,枣子就像雨点般落下来。
院子中间有两棵不知名的树,长得不粗但树身笔直。小的时候,我们缠着让大人在两棵树身上栓上粗麻绳,邀一群孩子在这里荡秋天。当一个人在空中高高荡起来的时候,就像一只飞翔的鸟儿,引得其他人会齐声呐喊,欢乐充满整个院子。
后院墙根种过几棵树,有槐树,也有榆树。每年春天,洋槐花和榆钱会陆续开了。洋槐花开得很繁盛,远处看白色一团很亮眼,绿色的叶子成为其中点缀。我用铁钩把花枝采摘下来,等到晚上,我妈会把洋槐花和面粉和在一起蒸麦饭,那可是饭桌上的美味。榆钱花期很短,开起来一串串挂在树上,摘下来就可以生吃,味道有点甜。
在院子里抓麻雀也是小时候的一大乐趣。在院子中间用木棍支起一个箩筐,下面撒些谷糠,然后拉一条细绳,远远地躲到屋里看着。三三两两的麻雀会落下去吃食,这些小家伙也很警觉,总是在箩筐边沿试探和眺望。我们最后瞅准时机会拉动绳子,总有几个贪食者逃不出从天而降的箩筐。
最初院子黄土很平整,天晴的时候很硬实,遇到雨季的时候,地面脚踩上去会泥泞不堪。我8岁左右的时候,家里翻新了老房子,在对面盖了另一半厦房,中间的天庭铺上了青砖,解决院子排水的问题。不幸的是,枣树因为影响盖厦房被砍掉了。再后来,后院建平房,原本后院空间就小,平房建起来后前面厦房挨地很近,院子里种的树也因为要腾出地方都被挖走了。
此后,老屋没有了院子,也不能再畅快地吃枣子、榆钱和洋槐花了,同样也带走了我儿时这里的欢声笑语。随着老屋的变迁我也在成长,开始走向外面的世界。
家乡的亲人
我家是个大家庭,我有哥、姐和妹,爸妈带我们来老家这里和外爷和外婆生活,我们在这里属于外姓人家。
外爷是朝鲜战场上回来的老兵,他身上有弹片划过的伤痕,没人知道他在战场上发生过什么,但他一直说自己就是灶头兵,直到年老生病才去领政府发的抚恤金。
我们家养过牛也养过马,都是外爷一手照顾。他对它们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样悉心,夏天蚊子牛虻多的时候,他会搭着汗衫拿着拍子去帮它们驱赶蚊虫。每次牵牛下地耕种完回家,顾不上劳累,他都会给牛马擦拭身体,忙得再晚也要给它们准备当夜的料草。
外爷平常威严,显瘦的脸上很少有笑容,农闲的时候,也会在外面打麻将,碰到他回家带点好吃的时候,我们知道他今天手气好。年老以后,他出去的时候越来越少,经常枯坐在门口上默默地抽烟,人也越来越消瘦,有时碰到我们放学,他也会叮嘱要好好学习。
外婆以前是在大户人家,后来家道中落,兄弟姐妹分散各地。她的柜头珍藏着一张她和大舅姥爷的照片,那是她去大舅姥爷家的时候拍摄的,也是她一生中唯一一次坐飞机。大舅姥爷生活在东北,曾经做过官。
外婆身材瘦小,以前还缠过脚,年老以后走路都颤颤巍巍的。我小时候爱睡在外婆的热炕上,油灯下她摇着纺车,还一边跟我说着话。夜深的时候,她会拨开灯芯让灯亮些,糊着旧报纸的墙上晃动着纺车轮毂的影子,我听着房间里吱吱呀呀的声音进入了睡梦中。
外婆最疼爱我们几个孩子。逢年过节走亲戚,她带回的东西自己舍不得吃总要留给我们。贪嘴的我总会在外婆的柜子里翻腾找到好吃的解馋,鸡蛋糕、天鹅蛋、油炸酥饼…曾经一回,外婆破天荒给我们炖了只家养的鸡,那是她喂养多年用来下蛋的,不知道她心中有么不舍得。我那时候可想不到这些,恨不得把鸡汤都喝光了,全然没顾上忙碌半天的她。
外婆年迈生病后,长时间躺在病床上,久而久之身子下不了床。我们放学回家或者周末的时候,她总会喊我们到她身边,摸着我们的手说说话。天气好的时候,总要我们扶她到外面,在过道放一把藤椅,斜斜地半躺着。阳光晒在她的身上,头发全白的她,脸上暗淡而消瘦,眼神中没有了光彩。
等我去外地上学的时候,外爷和外婆相继过世。遗憾的是,我都没能看到他们最后一眼。我赶回来的时候,看到家里挂的挽联和门外送葬的队伍,我没有像其他来吊唁的亲人们一样号啕大哭,只有两眼饱含着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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