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行诗意

周末在家陪妈妈看一档情感综艺，有这样的桥段：一个女生暗恋学长，就在节目上表白，搞了很多仪式还跳了舞，女孩全程泪汪汪陶醉感动，最后男孩子尴尬但不失礼貌拒绝了。在场的评委嘉宾们有人就说，你今天的表白赚到了，你会永远成为他心中的白月光。这个女评委的话让我觉得很傻帽。妄图揣测别人内心活动已然很傻，用强行诗意去解释简直就是冒着酸臭味的傻气。

小时候我问妈妈，月亮为啥跟着我走。我妈就会说，因为你可爱它喜欢你。然后我就傻兮兮、乐滋滋地不再追问。那是小时候我们的认知能力有限，大人确实没必要说一些乏味却真实的物理知识。可是长大了，再有人用这种方式来回答我，我就觉得是一种羞辱。

鲁迅说，“我向来是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中国人的，然而我还不料，也不信竟会凶残到这地步。”我没有经历特殊年代，不曾亲眼目睹人心嗜血的凶残，不至于以最坏的恶意来推测人心，可是我知道用诗意去描摹他人之心往往会犯错，就像《房思琪的初恋乐园》，诗意用来美化兽欲，已然是为虎作伥。

很多人好像误解了诗意。貌似现在女孩的诗意与爱情划等号，男孩的诗意与英雄划等号，可是他们既不懂爱情也不懂英雄。误以为做爱不戴套是为爱献身，误以为给女直播一掷千金是英雄本色。

再回到前面的综艺节目，我觉得女孩子表演性质的告白不见得会成为男孩子心中的一首诗、白月光红玫瑰……了不起会成为他茶余饭后的一点谈资，秃顶掉牙了跟自己孙子孙女说“别看我这样，当年还有女的上电视跟我表白呢。”至于那女的，他早已忘了姓甚名谁长什么样了。可是，如果女生被自己强行诗意误导，痴情等待那男孩再回头找她这白月光，那就是被自己害了。

毕飞宇写给他儿子一封信里，很郑重的提出这个问题。他说，“就一般的情形而言，人们时常有一个误判，认定了感人的场景里就一定存在着价值观上的正当性。生活不是这样的孩子，不是。人都有情感，尤其在亲人之间，有时候，最动人的温情往往会带来一种错觉：我们一起做了最正确的事情。”

我这样说不是反对诗意，而是想为诗意正名。前几天是海子的忌日，他短短的一生清贫、孤寂、不善交际，像一滴淡淡的墨迹，留给人模糊与疏离的背影。他把诗意全部留在自己的孤独灵魂和写满了诗句的纸张上，保住了纯粹的诗意。可是不论朋友圈配文还是地产商的宣传，再说出“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你还觉得有何诗意？一旦涉他，诗意就没有了，就是笑话。纪德说得更彻底：“我最真挚的激情，一表达出来，就走了样。”

我希望世界变得简单透明一点，大家彼此真诚相待，而我们的心像弗里达的那幅《生命之花》一样洋溢着诗意的丰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