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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活着 一个白血病人的生病自述:柳暗-小红的颜色 52

好好活着 一个白血病人的生病自述:柳暗-小红的颜色 52

作者: 燕悠扬 | 来源:发表于2018-12-05 09:35 被阅读0次

    小红的颜色
             

           人不知怎的,懒洋洋的,没什么力气,胃里好像多了块积雨云,在来来去去地酝酿,横躺、侧躺、坐起,怎么都摆不好这个胃了,呕又不像呕,吐又不像吐,说不明道不白的味道。

           到了晚饭时候,我看着小桌板上的几个菜,就已经怏怏地没什么动筷子的欲望了,草草扒了两口,草草收拾了下,早早就让自己躺平在床上,熄灯睡觉了。

      觉睡得很不踏实,连续的噩梦,一直挣扎在噩梦之间,好不容易,终于天亮了。病区里还没什么动静,说明还早,我却已彻底醒来,胃更不安稳了,积雨云已经变成了雷暴云,电闪雷鸣,一片狼藉。头痛得厉害,胃实在太难受了,我挣扎着坐了起来,头一阵狠晕,差点又栽回到枕头上。胃里在翻江倒海,马上就要溃堤了,我撑着身体以自己的极限速度往厕所冲,脚好像踩在棉花团上一样,只能用手抓床栏、扶墙壁,找一切能借到力的东西,就这样七冲八跌,终于冲到了厕所。

      一看到台盆,胃里最后一道防线瞬间被冲塌,呕地一下就上来了。我呕呕呕,把胃里每个角落都扫荡了一遍,还收不住,继续呕,食物呕完了,黄色的液体继续呕出来,还收不住,继续呕,终于呕到呕无可呕,水都呕不出来了,才作罢。

      我撑着台盆,好半天才有力气抬起头来,盆里一片狼藉,我的脸上也是,都是被雷暴扫过的大地。我直起腰,一点一点打扫战场,足足用了半个多小时才从厕所里出来。

      我用残存的意志走回自己那张离厕所最远靠窗的床,仿佛走了一个世纪,一把蒙头倒在床上,胡乱拉了两把被子,眼皮就合上了,在身体最后一丝力气被抽光之前,挣扎着在心里为小红树了个大拇指:“果然,厉害!”

      不知过了多久,我被翠姐叫醒,眼前是盘子里小红依然不显山露水的脸,我不由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翠姐说话了:“不好受吧,这药水,特别霸道。”

      小红又慢慢地被推进了我的血管,“啊!”我却一下子叫出声来,昨天还只是刺痛的感觉今天忽然升级为剧痛,“别动!”翠姐的声音一下子特别严厉,那剧烈的刺痛迅速地从留置针的手腕入口蜿蜒而上,一路攻城略地,让我瞬间了解了自己这根静脉在手臂里的走向。我用另一只手死命地按住了手臂上方,终于坚持到了翠姐拔掉针头,翠姐用最快的速度为我挂上了其他药水,当它们到达我的血管,冲洗小红扫荡过的战场后,我才稍微感到那剧烈的疼痛好了一点点。

      “手怎么那么痛了?昨天还没这样呀!”“你没换过留置针,昨天和今天都是同一条静脉,这红药水刺激太大了,血管壁受不了,明天必须要换地方了。”翠姐接着叹了口气,“还是早点打PICC吧。”

      大饼带来的早点,我只勉强喝了两调羹的粥,中午被扶起来,下了无数次决心,也才吞下了两调羹的饭,其余时间都在昏昏沉沉地躺着中度过。大饼被吓坏了,一直在埋怨自己没有陪夜,没有早点来,立马请假做好了晚上陪床的准备。

      我没空理他,只顾自己在昏昏沉沉中呆着,头痛,头晕,血管痛,手痛,还有胃里的间歇性雷暴,我只盼自己能睡过去,睡过去就好了。

      又一个清晨,我依然抵不过雷暴云的袭击,打进去的止吐针压根不是小红的对手,大饼扶着我冲到厕所,呕呕呕,把胃又翻了个底朝天,其实胃里已经没什么食物了,最后还是到那些苦到渗牙的黄色液体都吐完才收场。

      推红药水的时候,我换了个手,我轻轻地抚着上两天饱受摧残的那根静脉说:“对不住你了,这两天好好休息吧。”换上的那个手其实也好不了多少,来来回回的留置针已经打到没留下什么好针位了。护士继续劝我打PICC(中央静脉置管术),我却固执地不愿意。做了PICC,那个大大的针头就会一直挂在你的身上,没法正常洗澡,没法正常穿衣,时刻提醒着你是个在化疗期间的病人,而拔了留置针的我,出院后,还可以假想自己是个普普通通的健康人。

      换了的血管依然刺痛,我又在昏昏沉沉中过了一日,食量继续减少到一调羹的饭、一调羹的粥。大饼和我妈担心得不行,问了新医生,医生很淡定,说血项情况基本可控,这些都是正常的化疗反应。

           打了红药水的第四日,我在照常吐完胆汁后,一直努力地靠在床上等医生来查房。三天的疗程结束了,要听听医生接下来是怎么个安排。

      新医生匆匆而来,说三天的化疗打完,情况基本平稳,血项除了白细胞比较低,只有1000,其他都还好,打完今天的其他药水,就可以出院了。大饼听了,下巴差不多都要掉到地上了:“就她这样,能出院了?她站都站不稳了,这么低的白细胞,出院安全吗?”“回家静养才最安全,每两天做一次血常规,白细胞继续走低的话,马上再来住院。”大饼还要再说,我拉住了他:“知道了,医生,我们今天出院。”

      大饼看着我叹气,我对他笑:“医生说得没错,回家更安全,住在这里被感染的风险更高。再说了,这地方,能少呆一天是一天啊!”“出院,出院,你就想着出院!”大饼继续嘟囔,但还是依着我开始做准备工作了。

      下午,我拔了留置针,扯了两层口罩,带着一副饱受创伤的身体,躺在后排座上回了家,大饼用他的小身板呼哧呼哧把我架上了五楼,妈妈家的床实在是太舒服了,我只想躺在上面睡他个地老天荒。

      躺了三天,终于回了点神,可以坐一坐,稍许地走两步了。晨吐一日比一日轻,雷暴云的能量大概是释放得差不多,渐渐温和起来了。白细胞依然很低,但起码没有更低。我躺在床上默默感慨:小红啊小红,真是太小看你了!本来还以为和14天的砒霜疗程相比,3天的红药水疗程实在是太有性价比了,没想到这是个大坑,这栽坑里没个十天半个月根本爬不起来啊!我遥遥地在意念中冲空中抱手作揖:大拿啊大拿!小红一出,谁与争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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