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辫儿听见有人叫自己，熟极了。是师父，小辫儿一时也不觉得害怕。探出头望望师父，师父衣衫湿了鞋子也湿了。
他瞧见子弹飞过师父身旁，他也顾不得，只是朝自己跑来。
老郭一把将小辫儿揽在怀里，小辫儿怕极了一把环住师父脖子。头埋在老郭怀里，像是受了惊的小猫，乖乖躺在老郭肩上。
“嘶～”
老郭轻哼一声，可小辫儿听得清楚。他摸摸老郭的脸，汗早就湿了脸。再向下，血湿了衣襟。
“师父……”
老郭摇摇头，向小辫儿笑笑“师父不碍事！”
暴雨里，老郭像一个父亲。子弹划过他的胳膊，他咬牙。护着怀里的宝贝，不让他受点滴委屈。他只想早些带他回家，早些回家……
“怎的弄成这样？”
老郭疼得咬破了嘴巴 ，老于瞧着这都洇湿了衣服。“没事，就是子弹擦破了皮。”
老于叫赶紧去街上寻大夫，可这兵荒马乱的上哪里去寻大夫。那家药铺会单单开门，单单为你瞧病。
“我来吧”
幸好老张早些年头在医馆里当过打杂，见过人家大夫包扎伤口。
老郭忍着不叫疼，若是自己叫疼了。岂不是让大家伙担心，拂拂眼角的汗咬牙忍着。
老于气坏了，瞧着小辫儿在一旁呆站着不说话。抄起桌上的鸡毛掸子，朝屁股就打下去。
小辫儿方才吓坏了，现在又看于大爷瞪大了眼看自己。他从未见过于大爷如此，“哇~”的一声吓坏了满堂子的人。
“你做什么？！”
老郭从前也没见过老于打娃娃，也是自己打了娃娃，一个个都跑过老于跟前护着。
如今也是开了眼，见老于打人，还打的如此的狠。伤口还没包扎好，一把过去环住了小辫儿。
“不过是小孩子贪玩，偷跑出去。他也没有想到今日会出如此大的事情。再说我也没有什么大碍，这不安全回来了。”
看着老于抽着青丝的脖子，眼里还泛着红丝。咬着牙气急了的样子，“噗呲”一声便笑了出来。
老于被看的不好意思，小辫儿哭个不停。接过小辫儿给他擦擦泪，又抹抹鼻涕。“可还疼？”
小辫儿一下也不哭了，摇摇头。擦擦老于额角的汗，“师父，于大爷对不起。”
北京城今日出了如此大的事，不如打道回了天津城。哪里乡亲们还等着回去呢，回去也能有个安静不是。
可这又一下犯了难，方才才说这兵荒马乱。哪里有马车拉着回天津，难不成要走回去。这个档口，谁愿意做生意，还不如去逃命。
晚间里园子不开门，也没客来瞧。外国人来了北京城，怕是皇上老佛爷也忙的焦头烂额，哪里顾得这戏园子。
这雨下了一夜，淅淅沥沥就没停过。外头街上像是散了血水，染了一地。混了雨水晕开了有些淡，也不知还要再下几时才能洗干净。
第一日，二日，三日都没人听戏。就连街上的卖报童也没个消息，要是再等下去怕是要饿死在这北京城里。
昨个管家去寻了马车，那师傅张开血口要价。算了下来，这一班子的东西物件回了天津，得要两百两黄金。
老郭数数袋子里的钱，这些日子也捞了不少。回天津城应该是够了，收拾收拾明日便启程。
才不过午时，园子里噼噼啪啪的来了许多人。这是拈花楼谷靖，二话不说就叫人砸这班子。
班子里加上老郭老于老张带着管家厨师伙计不过十几个人，剩下的也都是些娃娃。拈花楼乌央乌央来了三十几口人，怎能抵得过。
想要拦着，可一个个都负了伤。一个个拿着刀斧，孩子们想冲出来护着。生生被老郭按在了后院，害怕的不敢出声。
“谷老板，这可是老佛爷的地盘！”
“吓唬我？前几日要说这是老佛爷的地盘，我可是不敢来。今日可当我是三岁小孩？这宫里都炸了锅，还用老佛爷压我？”
谷靖吹胡子瞪眼的，忍了这些个日子，也是委屈了自己。今日不容易这郭家班没了靠山，京城第一楼也该还回来了。
可不是一口气来了郭家班，砸了场子才能过得舒心。胡七八通的乱砸，桌子凳子砸的少胳膊短腿。
“砰~”
一声响惊得满屋子的人不敢动弹，门口来了几个金发碧眼的人。领头那人拿了枪，嘴里还叨叨一句不知道什么的话。
见旁的一个梳了中分的男人，站在身边。好像是个中国人，可怎的跟了外国人。
那外国人才刚说罢，他就开了口。
“谁是这里的老板！”
原来这人是外国人身边的人，听说了这里唱曲儿好听。就寻来了，见这里又是打又是砸的。根本控制不住场面，只好开了一枪才将这场面停下。
老郭嘴角出了血，前几日刚包好的伤口也裂开了。颤颤张了嘴“老……老板是我”
老郭见皇上老佛爷倒是不害怕，可还是头次同外国人说话，自然紧张的结巴 。
“我家老板说：'昨个进宫，听说老佛爷爱来这里听曲儿'老板叫你们准备着，晚上的时候要来听曲儿。”
那人丢了一袋银元在跟前，撞得叮当想。说是这是赏钱，若是晚上唱的好便赏得更多。
见那人带着身后的人出了门，园子里的人才松了口气。
谷靖叹一声，“罢了，这没了老佛爷又来了外国人，郭老板祝你好运。”
说罢又丢了一袋银钱，说是这是砸坏椅子的钱。这郭家班真是个风水之地，从前是老佛爷护着，如今又惹来了外国人。怕是再给谷靖钱，他也不敢再来这班子生事。
方才闹哄哄的堂子，一下子变得极静。孩子们还在后园关着，前堂的人一个个挂了彩。
如今也不知道是何心情，谷靖闹了一番还没平静。这就平白来了外国人响了一枪，也不知该是害怕还是气愤。
今日里气势不顺，犯了气运。
“若是不来这北京城，哪里来的这些事情。”
老于看着如此狼藉的园子，心里多是不快。若不是这北京城，如何出了这事。老于心里，此时怕是恨极了北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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