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太阳与月亮真的没有区别,被一层云翳闭蒙着,勉强地透着白光,显得苍白无力,也没有一点和暖的感觉。使这白天也象夜晚一样地迷蒙了。
老支书坐在这样的太阳下,与身边的同辈人小心翼翼地说着话。常常因为自己的观点不能被同辈人接受而遭受呛白,他觉得委屈,但更多的是无奈。
老支书,这三个字,细细品起来,这个“老”字,象征资历深厚的含义可能远没有说明已经过时的含义明显而容易被人理解。
老人们低头吸着长长的烟管,望望天,叹息一声:
“哎,这年头,怎么了?连这太阳也没有了往年的正气了。”
老支书没有说话,但也跟着叹息。这并不是因为老支书的深沉,而实在是难以言表啊。
文革时期,他唯一的儿子被打成了伤残,没几年后就含恨离开了人世。现在这唯一的孙子,依然光棍一个。领养了一个被丢弃了女婴。现在还没有能够独立,正在念高中,就一天到晚地惦记着外面的世界。心比天还高。
这怎么能不让人叹息呢?
大山里到底有什么不好啊?要吃的有吃的,要穿的有穿的,只要人勤快,什么能缺着呀?
可不,这年头,房前屋后的良田全荒芜着,大大小小都往城里挤。自家的田荒了,偏偏要去经什么商;自家的房子闲着漏雨水了,偏偏要去租别人的房子住。人越来越多,地越来越少,这到底是个什么世道啊?
紧跟着老支书又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在这个没有出过什么大人物的小山村里,老支书可算是个不大不小的人物,虽然已经过时了,但是,关于他的故事还是一直在流传着。
老支书没有文化,但为什么游击队冒着生命危险送过信。是个深明大义的人。在村子里当了整整二十年的支书。带领村民造了村子里的小电站,让山村丢掉了煤油灯。带领村民修公路,死过人,虽然没有修成,但也让道路有了改善。也带领村子的闯将整过人,把偷了集体包谷的大平脱光衣裤一丝不挂地推进板栗刺皮堆里打滚——这可是最残酷的刑罚啊,发霉含毒的板栗刺断在全身的皮肉里,不几天,大平就整个肿得跟在火上烤过一样——还带领村民学大寨开田地。当然也偷偷上过好几家村民的床。
当年老支书威风八面地说,共产主义很快就会到。到了那个时候,大家什么都不用发愁,想老婆的,向上级打个报告就有领导送了闺女来,天下没有光棍——可偏偏他不争气的孙子首先否定了他的宣传——老婆不会生孩子,把老婆送医院过一夜,医生就能帮你搞个出来——村民问,那也是亲生的吗?他笑笑没有答话——总得说来,想要什么就不会没有。干活用机器,稻谷放进机器白米流出来,稻草放进去也能流出白米来,就是少了点。吃饭就不用担心了的。地里的活也有机器干。犁田吧,那机器大着,轰一声叫,就从这边田头犁到那边田头,一天能犁千儿八百的,人看着都眼花。女人们嬉笑着问支书,女人下崽能有机器吗?支书幽默地说,有,用机器在你们肚子里搞个洞,想要孩子,往里面掏一个就得了……
白惨惨的太阳下的老支书想着心事,看着天,又是一声悠长的叹息。今天,他叹息也许并不是因为他的幽默而可笑的预言,虽然有些已经得到验证,但是,剩下无法验证的好像越来越远了,他看不到实现的希望了,这不能不说是他的耻辱啊。因为他一直都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平平常常的人,是有头有脸的老支书啊!
哎,这世道……老支书经常这样叹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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