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汤糰

　　初一早起总是吃猪油汤糰，宁波人的习俗不少人总还是保存着，家乡的味道，妈妈的味道，美好的味道。

      相比全程操作，现代都市人更倾向快攴式的速冻汤圆之类。大体类似的味道，如同绘画中的膺品，混淆了真品的精彩，忘淡了甬城舌尖上的美味。

      陪老妈去缸鸭狗，体会正宗的宁波猪油汤糰。盛大商圈，紧凑加层的店堂更显拥挤，好半天才端上来，一小碗四个八元钱，老妈心痛钱说太贵，比以前一顿就是十几个那可了得，我虽是没吃饱，在这等环境中，也没耐心等了。

      缸鸭狗传奇故事，老宁波耳熟能详，比起在家制作，上店吃是便捷，但是缺少了过程的乐趣。过年营造了许多欢乐，做猪油汤糰的过程是最难忘的记忆之一。

      过年了，家家忙着准备年货，鱼肉禽蛋，果蔬炒货，但一定不能少了汤果粉和猪油馅。这二种必备的年货，不像现在可以现买，那时代要从头做起手工备制。外婆是制馅能手，公认她做的馅特别细腻特别香。她慢条斯理地撕去猪油的筋膜，慢条斯理地炒熟芝麻，在捣臼里碾压，几乎碾出油来，加糖粉又揉呀揉，做成油黑均质的馅料团子，存在瓷罐里备用。我全程观察学做馅子，可是汤糰出锅，人家一品就露馅，说这不是外婆做的，太粗不香，没到位，至多达到店卖的水准，与"家作"水平还有距离。

        冠以″水磨"的糯米粉，常被商家吹为优质的标记，水磨与干粉口感确有区别，水磨的细腻糯滋不比不知道，干粉达不到。但是干货产出的多与快，水磨的确是望尘莫及。

      那时节，家家户户理所当然地全是水磨。浸好上好的糯米，廿九夜架起石磨，一人把柄加料，一人扯磨杆，来来回回，叽喱咕噜，必须当夜把汤果粉磨完，才能有时间沥干水份，既新鲜又适手。磨粉当然是后生的事，老妈有时会过来捻一下磨出的糯米浆："粗了，省加点料"。我们当然照办。

      除夕夜，吃完年夜饭，一家子兴高采烈地围着桌子搓汤糰，你搓的不圆，他搓的露着馅，更有人搓得歪瓜裂枣似的，我们挖苦打趣，老妈一一修正。二大搪瓷方盘搓满，盖上湿润的白毛巾，也该到放关门炮的时候了。

      在声声炮仗声中迎来了新年。没有电视，没有春晚，但并不缺少新年的欢乐。累了，困了，不会忘记临睡前摸一下枕头下的压岁钱。

      对幸福的期望极低，却会永久地留下许多难以磨灭的幸福记忆。新年的第一餐，汤糰里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家乡的味道，妈妈的味道，美好的味道。

      清亮滚烫的汤汁刚好没过汤糰，点缀的醣桂花还在上面打转，软趴的汤糰挤在碗里，透过微微透明的皮子能看到隐隐的馅的黑色。一调羹正好一个，在唏嘘声中咬开皮子，滚烫的油馅溢满舌面，满嘴喷香。香糯油甜，舌面上的美食享受。满脸带笑的"呵呵"，既是满足又是冷却，免得"热油烫心"。

      母亲笑吟吟地念起迷语，″白白一群鹅，游落河，游过朱家，腾落杜家”。

      "是什么"？″汤糰"！孩子们朗声回答。

    宁波人家只在春节期间做汤糰，品汤糰，充满着浓浓的"年味"。宁波汤糰成为全国性的品牌。据说这品牌商标也给与宁波毫不相干的商家抢注了。宁波汤糰背上高醣高脂不健康的嫌疑，百年老店缸鸭狗，生意也不怎地。猪油馅变成麻芯馅。一忽儿，说猪油美容养颜，馅里有一丁猪油味，价格高得离谱。充斥超市的速冻货，更是充饥的夜宵，都谈不上"年味"。

        搬出大墙门，住进小高层，几无人家背时背搭去做汤糰，便捷的采购，漂亮诱人的包装代替了正真原味的美食。快节奏高效率成为生活的主旋律。拼着命去挣钱，又常常为保命大把地化钱，生活中天天演绎着荒诞的怪圈。

      把"汤糰"与生活终极目标扯在一起，似乎有点"牵強"，但仔细一想，真有点关联。追求生活过程的自然与精致、简陋与快速未必是经济因素决定，而常常是由对人生的认识所左右。

      在欧洲某小镇街口，人们在一只巨大的缓缓爬行状的蜗牛雕塑前留影。崇尚慢生活，品味生活过程，关注生活质量已成为重要话题。

      真想在蜗牛边慢慢地品赏"老妈的"汤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