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型只有两套:家居服和雪服
天气只有两种:下雪和不下雪的日子
活动只有两样:滑雪和温泉
脚底温泉水涌动,头顶大雪纷飞
一个月简单生活,只做好一件事
这一个月,我在日本长野,野沢温泉
我真正开始学习滑雪不过两个月,以前也从来没有在冰雪很多的地方生活过。冬天这个词,一度只不过是一个亢长又灰蒙蒙的几个月光景。从上海搬去北京后小半年,我辞去工作转租房子,所有家当打包寄走或存放在仓库,只留一个登机箱独自飞往日本。
与其说是悠长假期,更像是投身于另一种生活。让很多事情有了意义,用不熟悉的语言,在陌生的地方,度过了一个很长的冬天呢。
从长野回来后,我被安利读完了东野圭吾的「风雪追击」:喜爱滑雪的男生被指控是一桩谋杀案的凶手,一边与追击的警察展开猫鼠游戏,一边前往雪场寻找证人。东野圭吾笔下煞有其事描绘了一个长野靠近新潟的高级雪场「里泽温泉」,雪道缆车等各种细节都与现实中的野沢温泉一一对应,主角们讨论事情时,旅馆老板娘拿出的水尾清酒正是温泉村的一大名产。小说风评一般,然而我在字里行间,满满看到的都是关于滑雪和温泉的回忆。
东野圭吾写过的水尾清酒确有其物我是怎样去的
滑雪是一项烧钱的运动吗?大概是的。一身行头轻轻松松上万块,过个滑雪周末开销也是千元起跳,更不要说那些满世界追着雪跑的发烧友了。撇开新雪服和最后一天backcountry的费用,我取了3万日元现金,一个月过完还剩小几千。加上少量的超市刷卡和东京往返的新干线票,我在长野一个月的开销大概在人民币三千元,成本比在北上生活还低不少。当然这听起来很匪夷所思,答案是一个词:wwoof。
wwoof全名是World-Wide Opportunities on Organic Farms,即在世界各地的有机农场或其他地方以打工换取免费食宿的组织。在澳洲等地比较流行,日本也有。缴纳少量的注册费,寻找合适的host沟通然后前往。大部分是农牧场或园艺活,也有其他的项目,以日本为例,有在青旅民宿、咖啡馆、纪念品店的换宿,不过相当一部分对日语能力有要求。好在日语苦手的我,也还是在去年十一月底就早早沟通敲定了一份。地点是长野县的滑雪胜地野沢温泉,时间是雪季最旺的一月中到二月初。
我每天在民宿帮工3-4小时,包一日三餐,住在闲置的宿舍,用host的缆车季卡滑雪,浴池是引的风吕水,镇上的温泉本身也都免费。相当于吃住滑泡全部都不要钱。雪服可以穿店里的,太丑或不合身就上日亚淘,价格几乎是国内同款的6-7折。而我现金开销的大头其实是租板子——host和租板店有员工价协议,所以租下来也没有太多。剩下的大概是花在了出去玩和买零食上面……村子很小,生活简单,想花大钱都花不出去。
签证是我之前在仙台激活的三年多次旅游签证,最长可以待一个月。机票死死卡住用满,第1天凌晨入境,第30天下午离开。wwoof不属于有报酬的工作,所以不算违法。
关于海外打工换宿wwoof,可在公众号「极简旅行」后台回复「wwoof」,获得千字指南
工作与玩
虽然几乎没有生活成本,但nothing is free。我曾经在阳朔的青旅打工换宿,真是一段桃源乡般的度假日子,有正式员工处理接待事宜,也有清洁阿姨打扫,偶尔守夜班的我闲到几乎是吉祥物一般的存在。而在这里每天都是实打实的工作:厨房和餐厅打下手,清洗碗盘(洗碗机)和吸尘,整理客房更换布草,倒垃圾,甚至是打扫厕所……客人多的时候早上结束累到要睡一觉才滑得动雪。也因为每天雷打不动的活儿在那里走不开,一直没有机会看到雪场早晨和夜场的实地情况。
村里的温泉馒头店我是host是位严肃的老太太,已经七十好几,开民宿已经很多年,依旧身手矫捷做事麻利,当然训起人来也是雷厉风行。加上日本人一贯的死板思维和颇多规矩,我一开始可没被少训。不过老太太做饭真的好吃又很大方,有时候客人的餐食都会多做几份给员工还开酒喝,每天吃到饭碗都要翻过来。另一个加成是我的日语听力突飞猛进,也开始敢于用不连贯的日语单词,试图表达自己的意思。工作之余白天的数个小时,完全属于自己。
每天真是胡吃海塞一同wwoof的「同事」们也都是有意思的人儿:19岁的日本少年每天刚下工立马就能去滑雪让我们感叹年轻真好,也看到了他一小碗盛不满到大碗吃完还要再加的饭量进化史。每天晚上都想去「喝一杯」的法国姑娘,硬闯黑道摔得落花流水被缆车上的人大笑着喊I love you。重感情的西班牙小哥每次有人离开都黯然神伤……还有phd间隙被导师「发配」来的国人妹子,日语流利日本生活也游刃有余,明明我比她还大几个月,却如后辈般得到了很多照顾和吃喝玩乐的新姿势。
我的典型一天是:早上7点起床,7点半开始干活吃早餐到10点左右,休息一会儿穿好装备,去滑雪,中途回来吃个简单午餐,滑到4点多泡个温泉,回来在厨房干活并吃晚餐,晚上写作或处理公众号的一些事情,12点前睡觉。早睡早起,按时三餐加大量运动,少看手机,规律生活。
说辛苦倒也谈不上,相反每天结束都有种「劳动光荣」的既视感。况且有地容身,一日三餐都不用操心,就能花更多心力在生活和其他更有趣的事情上。
温泉滑雪
长野的人均寿命是全日本第一,据说是归功于饮食结构和盛行的冬季体育运动。我的host民宿ski in ski out,窗外就是雪道,不时有滑者的身影掠过,出门走5分钟上缆车,爱滑雪的人大概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不必为滑雪之外的事情耗费任何心力。
窗外长这样前来的客人虽然国籍年龄各不相同,但都只有一个目的——滑雪,甚至碰到包场的青训营。所有人都喜爱着同一件事时,总是不知不觉地被感染到。
host老太太精神矍铄,八十多岁的老伴也还在工作,儿子媳妇都是滑雪键将——专业的那种。民宿地下有间干燥室通向雪道,滑完雪可以直接进去存板换衣,将沾满雪的手套护脸挂在烘干机前。储物间挂满雪具,甚至有供雪板打蜡磨刃的台子。lounge的书架上摆满滑雪杂志,走廊里挂着滑雪主题的海报,甚至有不少稀有品种。
这里几乎人人都滑雪,而我尤其拼,也许是整个民宿里最拼的一个,几乎每天都要去。雪感的培养并非一朝一夕,签证只有一个月还要扣除东京到长野的转场,每一天都是离开的倒计时。风雪太大就在山下安全的绿道,摔到尾骨新伤叠旧伤就休闲养生滑,疲劳酸痛淤青忍一忍。大山就在眼前,每个不滑雪的晴朗冬日都要是对生命的辜负了。
十一月底定下计划的时候,我连滑雪场都还没去过。在这里从绿道滑到红道,再到黑道和道外野雪,一点一点的成长起来,最后一天去了backcountry。从被压制到能驾驭。摔倒再站起,去克服恐惧,更加坚强,挑战、征服与突破的爽感总让人欲罢不能。四下无人摔在雪里,连风声都停止时,好像世界只剩下自己,其他一切都不再重要了。
滑完雪之后,雷打不动的是温泉。野沢的13个温泉对应十二神将,是整个温泉村的共同财产,由周边社区维护打扫,并向公众免费开放,如果很喜欢可自愿在门口的木箱内投下赏钱。
一个月里,我一个一个地把13处温泉全部打了卡。将自己浸入水中,被雾气包围,也习惯了与当地村民裸身相见,简单寒暄。
温泉各有特色,有的木造结构天花板挑高,古色古香;有的男女汤共用一个浴池,泡汤时能听见隔壁的谈话声;有的浴池是圆形,颇有情调;有的泉水是奶白色,漂浮着矿物质的结晶「汤之花」。但共同的地方是,泡完出来浑身舒畅,感觉满血到可以再滑六个小时,踩着及踝深的积雪回去浑身也是暖呼呼。温泉和滑雪一样,都是让人上瘾到欲罢不能的东西啊。
简单生活
作为冬奥会场地和滑雪胜地,丰厚的天然降雪是这里的常态,一晚上下一米也不稀奇,所有人的生活都与雪为伴。路边半人高的雪堆松软轻薄,「噗」地一下能戳进去半个手臂。
大雪的次日男生们要穿着胶鞋去把出门的路铲出来,走在街上不时有大片积雪坠落,那是村民在清理屋顶不至于被压塌。每家店门口都挂着刷子,进室内时刷掉沾在脚上的雪。没有见过多少雪的我在前几天还会兴奋地去跳跳踩踩,后来就完全接受了这种设定。
习惯了满眼洁白,也习惯了在厚厚的雪中走路。待在温暖的房内小酌,窗外密集的雪片纷飞,想想第二天新下的粉雪滑起来肯定爽的不得了,这便是长野的冬季。
一件有趣的事是我来不久,就赶上了日本三大火祭之一,野沢温泉一年一度的盛会——道祖神祭。夜幕降临,全村的人乃至邻村外加大量游客都会来到广场上。壮丁抱着巨大的稻草柱挥舞作祈福仪式,火星四处纷飞几乎要喷到众人的脸上,又很快熄灭在空中。空中燃放烟花,村民抱着自酿清酒逢人就敬,最后大家都喝得微醺。村内「厄运之年」25岁和42岁的男性作防守,卖力地与持火把的村民打斗。最后的高潮是点燃15公尺高的社殿,所有祭品都付之一炬,熊熊火焰可以持续数小时之久。
不滑雪时,我在镇上的街巷之间闲晃,野沢温泉村很小很小,20分钟就能走个遍。全村都能听到温泉在地下涌动的水声,背靠滑雪场,抬头望雪山,围绕着白雪覆盖的森林。主街只有那么几条,走几遍就熟悉得好像家乡。简单的小镇,该用简单生活来相配。
长野的一个月结束后,我很快前往澳洲度过三周旅途,又变成每天收拾行李不停奔走的状态。从白雪皑皑到南半球夏末初秋的烈日,再回到国内将是春天来临。
习惯了戴上护目镜抱着板子走入雪中,也习惯滑完雪后泡上一阵子,记得雪场一天的运营结束时的广播音乐,也记得温泉热气氤氲。在以后没有雪的日子里,我想自己还是会想起清冽的天和白色小镇,也想起那段滑雪温泉的简单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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