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子

老崔的那把老猎枪从炕道刨出来的时候还有点儿热乎。
老崔拉了拉枪栓，还能发出清脆的击发声。

王老九是昨天晚上半夜时分狠狠敲门后闯进来的，外边不知道谁家的狗还在咆哮个不停。大哥，得您出山救救二妮儿。说这话的时候，老九已经跪倒在地。九弟啊，你知道我，已经很多年不用枪了。你回吧。
哥，你不出手，我只能跪着了。
行吧，我试试。

外边的梆子敲响三遍的时候，老崔从家里出来，手里拿着那把猎枪，腰里缠了一圈干粮还别了把镰刀。

一阵凉风吹过来，他不由得缩了缩脖子，顺手紧了紧绑棉袄的腰带。
他有点儿后悔了。

老九不是好东西，仗着老爷子留下来的二十多亩田，吃喝嫖赌样样全，让人奇怪的是，唯独在二妮儿面前像个人儿。

二妮儿自是乖巧，三岁的时候就能挨家串门，扶着人家门框跟人一句一句聊家常。
二妮儿也是老崔家的常客，孩子的酒窝引得老崔冷冷的脸上也会活泛出光来。

二妮儿出事了，他必须管。

赶到北沟的时候，风越来越大，雪粒子洋洋洒洒下来打得脸生疼。
转眼间已是雪片打着旋儿，一个劲儿往脖子里钻。

老崔寻了个芭茅浓密的地儿蹲下，用镰刀割去中间，正好容得下一个人。

拿出枪时，手指已经开始僵硬。

老崔端起枪，黑洞洞的枪口对着远处闪着亮的小路，石塑一样。

......
天蒙蒙亮的时候，有人听见静静的北沟方向有枪声。
这样的枪声已经十几年没听见了，很熟悉，有着温暖的味道。
王老九也听见了，他一宿没睡。他手里拿了把镰刀，窝在被窝里。天很冷，他手心里一直渗着汗。
听见枪响的时候，他疯了似地甩门冲向老北沟。

老崔怀里抱着二妮儿，背上挎着那把枪。
老九见孩子一动不动，早已失了魂魄，跌跌撞撞扑了上来。
孩子困了，没事。

自打那天起，方圆几十里的贼偷消失了。
北山的老万竟然也不见了踪影。

生活又回到了过去的模样。

老崔一样每天挑柴到集上买。

王老九一样欺吸大烟，嫖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