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照片哪来的?!” 我一把掀开被子,从炕上直接跳了起来,手指紧攥着那张黑白照片大声质问曲三子。
曲三子被我突如其来的吼叫吓蒙了,“门……门口捡的啊。咋地了?!”
“捡啥啊?曲三子你是不是又给我惹祸了?!学会偷东西啦?赶紧给人家送回去!!不拧死你个小王八犊……子的……” 宁婶拉亮了电灯,披着棉袄也过来了,边骂边走,到了炕边儿见我手里捏的是张照片,有点愣,一句话声音说到最后像含在了嘴里,两眼疑惑的看着我。
“就……就一张照片!我哪偷东西了!就门口儿捡的!咋了?咋了!” 曲三子缓过神来,有点窝火,心想不就一张破纸么,至于么,大惊小怪的。
“这是……这是……这照片上的这是……这是…… 唉!不说了!我得赶紧走!” 我跳到地上,抓起棉袄,往身上一套就推门往出去,棉裤、毛衣、围脖,都没来得及穿戴,趿拉着了一双棉鞋就闯了出去,直奔村头二土匪家。
曲三子和他娘追出来,在院门口看着我跑远的背影,满肚子问号,呆在那里好半天。宁婶儿嘟囔着:“这孩子,今晚儿这是咋地了?一惊一乍的,没魂儿了似的,这衣服都没穿,不得冻坏了啊……”
“谁说不是呢……这是咋地了……”曲三子也愣愣的,摸不着头脑。
“我说三子?你真没惹祸啊?” 宁婶儿转头盯着曲三子。
“哎呀!真没有!就门口儿捡了张照片,能咋地!” 曲三子也急了,他是真不知道啊。
“那……先回屋,这小子是往二土匪那跑了,应该没事儿,咱不去凑热闹了。把他那个那个衣服裤子都收一收,放炕头上,没准他等会还能回来拿呢。要不地,你明早给人送家去,听见没啊?!”
“嗯,听见了,听见了,好,好!”
两人满腹狐疑,回屋了。“娘,你说……刚才那么晚二土匪和于征往霍老爹他家去干啥了?” 穿过院子的时候曲三子问宁婶儿。
“那我哪知道,回屋,回屋吧,明个再看。”
这一晚上,他两也没睡好。
“匪叔!匪叔——!开门!快开门——!”
我砸开二土匪家门的时候,他也还没睡,衣服都没脱过。
“哎呦我地乖乖!你这是干啥呢?!不是去曲三子家了么?这是咋地了!快快快快!!快烤烤!” 二土匪开门见我就披了件大棉袄,腿都还单着,跑了一身的大汗正在雪地里正顺着脑瓜顶呼呼的冒着白气,吓坏了。
“照……照……照片……,钱……钱……钱……钱……” 我跑的太急,上气不接下气,也太激动,根本说不全话来。
“啥钱钱钱?!先上炕!” 他把我往炕上推。
我挣开他的手,把照片怼他手里,拿指头点着让他看。
“钱……钱……钱?” 他也哆嗦,看了两眼,把照片往胸口一捂。我拼命的点了点头。
他用双手把照片再展平,贴眼前仔细看,“钱思婉?!就那照片?!”,我点头,瘫坐在炕沿上。他捏着照片跟我坐在一起,我张着嘴巴大口的喘气,他张着嘴巴直直的发呆。
半晌,我气喘匀乎了,他也缓过来了。“来来,进被窝儿,进被窝儿。” 二土匪拉过炕梢儿的大棉被,把我俩都盖进去,跟我一起露着脑袋胳膊肘支着,趴在炕上,把照片摆在我们两人中间,盯着看。
“咱爷俩先唠唠,缓缓,你说……这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呢?他娘的到底是钱思婉,还是就是长得像呢?”
“是钱思婉不会错,虽然是冻僵了的尸体,咱们一起相处了这么久了,你应该也能看得出来就是她,一点都不会错的……”,我们两人死死的盯着照片上的那张冰冻的人脸,它就是我们熟悉的那同一张。可是它所在的位置是在整张照片最靠里的一角,前边还有好几具“冻人”遮掩着,也分辨不清身上穿的是不是去云南的那件衣服,更看不到它是不是没有下半身!如果能看到哪怕一个靴子角儿,也能说明它不是在悬空湖跟老疙瘩一起丢了腰腿的那个钱思婉,可是并不能。
“拍摄时间……如果是之前拍的,或者那之后拍的……都不合理,之前拍的,她跟我们一起活着。之后拍的,她又跑别的地方去换了个死法,再被人拍下来也太牵强!悬空湖再诡异,难道她还能真穿梭了空间用个半截子上身跟旁边那些战士去扎堆儿?”
“操!要不咱这么想,这照片是谁拍的,在哪儿拍的?丘老九又在哪儿弄的?”
“丘老九那封信,写的短,而且急,我之前觉得他写字的时候很紧张或者很匆忙……估计……咱们这些问题,还真只能去问他……要不这咋猜呢?”
“还有一个方向可以想,接着从这封信开始想,这封信常沈杰说是霍老拐捡了之后再由他送给我的,咱两一开始不是也打算去问问霍老拐么。照片曲三子说是在他家门口捡的,他家跟霍老拐家就前后院儿……会不会是霍老拐确实看见了这张照片,然后又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把它掉在了地上,又被曲三子捡了回去当个新鲜物儿给我看……” 我接着补充。
“有点扯儿,按丘老九的意思,照片是跟信一起寄来的,然后就算霍老拐捡了信最后转交回给了你,那他啥时候能看到信里边的照片?谁他娘的寄信带照片还把照片搁信封外边一起是咋地啊?” 二土匪为人粗枝大叶,有很多弯弯绕儿他表达不出来,可是他总归并不笨,认死理,但思路很清晰。
“信外面?难道我收到的信是被人开了又重新封上的?我那信呢?吃饭的时候是不给你了?” 我突然觉得像有双眼睛总在背后盯着我,汗毛一批批的贴着后心,唰唰的涌动起立。
“信,信,信……你这不对,我看完给你了,你最后捏开口儿还看了一回呢么不是,后来你放哪儿了?” 二土匪从被窝儿里爬起来,稀里呼咙把被褥掀开,满炕翻找,最后想起信我是最后一个拿着看的。
“我最后拿着的?哎呀,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了!都怨你刚才火急火燎的把我楞从炕上拽下来往霍老拐家走,现在真想不起来穿衣服的时候随手把它放哪儿了,这可咋整!”
开始是有信丢了照片,现在是有了照片丢了信,我们两人又重新把屋子里里外外全都翻了个遍儿。这期间我只能想起来确定自己并没有带着信出门而已,除此之外一无所获。唉!怎么就那么不顺当。
“得了,别他娘的翻了,也别他娘的想了。等明天去厂部看看能不能托人联系上丘老九的单位问问他再说吧。我觉得咱们再在这瞎猜屁用没有。” 二土匪把被瓤子都掏出来抖搂了一遍之后说。
“霍老拐……又去哪儿了呢?” 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脑袋,没搭茬儿,接着自言自语的问。
“困!去他娘的,他爱往哪儿拐往哪拐!睡觉!” 二土匪拉过被子裹住肩膀头,转过身去,没一会儿,鼾声如雷,睡了。
我是在不安和惶恐中浑浑噩噩的过了这一夜的,好像睡过了,也好像完全没有闭过眼。连村长家养的那只骄傲的公鸡打鸣儿,让我联想起关于“周扒皮”的“半夜鸡叫”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做梦听见的,还是它真的在每天站惯了的院栅栏上迎着太阳鬼叫鬼叫。
第二天。
曲三子早早的就来敲门了,他先去了我住的那处碉楼,见我昨晚没回去过,就径直来到了二土匪家,手上捧着我昨夜落在他家的衣物,还有宁婶儿早上刚蒸熟的一锅粘豆包。
二土匪见了粘豆包,是非常高兴的,连声夸赞着宁婶儿的好手艺,顺便把昨晚没吃完的大锅鱼重新添柴火热上。让几个人把昨夜的焦心和困惑都暂时扔到了脑后,甩开腮帮子吃了起来。
曲三子也不是在家吃完了来的,也跟我们一同围在炕桌上吃的热火朝天。
“征啊,昨个半夜你俩那是闹得哪出儿啊?那是啥照片啊?折腾的我和俺娘一晚上也没睡好。”
“哦。没啥事儿,你不用多寻思。那跟我俩上次去云南有关,对我们来说挺重要的。唉……也算不上多重要,我们这也没弄明白呢。”
“别地啊,我整天也没啥事,我跟你说啊,下次你们要再出去上哪儿,想法儿带上我呗?我在109也囚不住了,我娘整天叨叨叨叨,都快烦死我了。出去多少也能见识见识啊。”
“嘿嘿!小三子,翅膀硬了啊?敢背后叨咕你娘了?好!下回爷们儿出去,我跟他婶儿说说,给你捎上,拎包!” 我还没来的及说话,二土匪咧着嘴倒先应承下来了。
“你别听匪叔瞎巴巴,他一天天舞舞圈圈的没个正型儿。怎么地匪叔?你还想再祸害一茬?我们那出去也不是去玩,上次走这一趟多悬啊,差点就都没回来。我看你还是老实儿的跟宁婶儿商量商量,到哪儿去接着上学,上学可比干啥都强。”
“对对对对!这小兔崽子这回说的他娘的整对着呢!好好上学,别跟我们整这些有的没的。你当叔吃粘豆包吃爽了,胡咧咧也就得了!哈哈哈哈!”
“你咋就不用上学呢?你俩啊!真应该就是一家儿的!这一唱一和的,顶合缝儿呢!不是,你们看我这样儿,我能在学校呆得住么我?啊?带带我吧,啊?真想出去闯闯了,就带我去一次!一次!不管多长时间,就一次!回来我立马儿滚学校去,别说让我啃书本儿,桌子面儿我都给它啃穿喽!行吧?嘿嘿嘿……”
“都别闲扯犊子了,等真能走的时候再合计吧!赶紧吃,吃完了咱俩还得去厂部。”
“那可说好了啊!到时候想法儿给我也带上,好不啊匪叔?你想吃粘豆包苏耗子,我让俺娘天天给你做,啊?”
“得得得得,那他娘的是我想带就‘那个谁!把他也带上!’然后就能带的么?人家那是部队里有名单的,还有经费跟着么不是,加你一个扛大包的去人家也得看你他娘的有没有那膀子力气么不是?”
“我不管,我说于征同志,反正这事儿就交给你了,够不够哥们儿义气就靠这一回了!啊?” 说完,他把半拉豆包扔嘴里嚼吧嚼吧,拍拍屁股下了炕,嘴里呜了呜了的说:“今天上午我还得回家帮我娘捞酸菜,回头找你啊。” 就跟我们打了招呼走了。
曲三子出了门儿,没多大一会儿就又折了回来,跑的连呼哧带喘的,张嘴就喊:“快来快来!你俩赶紧的!村里出事儿啦!霍老拐让水电站的人给抓了!这人都在外边儿聚着要搭常叔的三驴蹦子过去看看呢!”
我和二土匪对视一眼,扔下手里的吃食披衣服下地就跟着他往外走。
外边小石桥边上的路口,村里人差不多都在这儿了,七吵八火儿的拎着锹把子和榔头正要上车呢。
我连忙上去拉住常沈杰问:“常叔,咋的了?霍老拐怎么还被水电站给抓了?”
常沈杰开门要进驾驶室,正往脸上扣风镜。
“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儿,今早上碰见水电的人跟我说的,说是霍老拐半夜去大坝偷东西去了!走走走!要不你俩也跟着上车!”
霍老拐半夜偷东西?!他不是那样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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