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眼前一片刺目的白,鼻腔充斥着浓厚的消毒水味,夏黎迷糊的看着自己身上的病号服,惊慌的坐起身,向床边那个人问,“韩杨呢?他没事吧!”
“小韩刚出去给你买饭了,他没事,就是胳膊受了点伤,倒是小姑娘你最近怕是压力太大哦,紧张的都晕了!”夏黎这才看见身边坐的不是护士,是个穿着警服的温煦老人。
自觉失态,夏黎尴尬的笑了声,又问了句:“那个孩子没事吧?”
老人温和的笑笑,中气十足的说:“没事,他父母已经接回去了,那个身犯数案的逃犯,如果没有你们,还不知道祸害多少小孩子。”
夏黎忙摆手,病房门口传来把手的扭动声,老人露出洞察一切的笑,笑嘻嘻的转身走了:“小韩回来了,我就先走了,以后多麻烦了啊。”
门外果然是提着保温桶的韩杨,胳膊上的纱布格外显眼。
看她醒来,韩杨露出一个笑,柔和了他硬朗的线条,多了几分亲近,他说:“给你买了排骨汤和乔家米粉。”
夏黎怔怔的问:“你怎么知道我爱吃乔家米粉?”
韩杨深深的看了她一眼,顺手把筷子掰开,磨平了上面的小刺,递到她手上,没有回答。
转而问道:“你在废工厂……为什么喊了元青的名字…”末了又故作轻松的说“如果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
“没事的。”夏黎打断了他的话,深沉的看了他一眼,低声说:“你知道我后来为什么和他不再往来吗?”
韩杨摇头。
夏黎低低的笑了声,有些嘲讽:“到现在为止,我梦见过离身边最近的事,主人公是个女孩子,叫许薇。”
韩杨一愣,“白元青现在的妻子?”
“是啊,大学的金童玉女…”夏黎嗤笑一声,皱了下眉,转而平淡的开始叙述“那个时候,我还不能分析场景,所幸当时脑子还不迷糊,记得关于他的一切,包括他喜欢的许薇背书时最爱的后山凉亭。”
“我通过梦里环境确定了地点,可出乎意料的是,那天许薇有事去晚了半个小时,我跟白元青以为不是她,没想到我们刚走,就出了事……”夏黎说的时候没有表情,韩杨看的难受,又不敢过去。
“许薇就和那个男人一样,躺在血泊里,肚子被划了很长一条口子,白元青怎么叫她,都叫不醒”夏黎说到最后已经带了哭腔,“后来来了很多人,他们都怪我,说我是扫把星,我明明,明明只告诉了白元青一个人啊……他到最后,也没有为我说一句话……原来,他和那些人从来都没有区别的啊……”
“别说了!”韩杨松开了夏黎开口一直攥着的拳头,不再克制的走过去抱住了她。
夏黎失神的望着前面,好像没有一点儿生气。
“后来你就转学了,没人知道你去了哪……”我去找过你,辗转了几个城市,都没有找到,后半句被韩杨揉碎了咽进心口,全化成了疼惜。
半晌,韩杨递给她几页揉皱了的纸,走到窗前背对着她:“那是出院协议,我帮你签了,你看看还有哪不对,没问题的话等会我带你回去。”
她以为是白元青说的,可是那个她单方面的暧昧期,白元青连她生日都记不清,更何况她爱吃的东西,直到她回过神看见了手里的纸页。
上面用行楷写了她的名字,字迹遒劲有力,可是却熟悉的不行,她努力平复了自己的呼吸,慢慢的望向窗子旁的男人。
颤抖的抚向心口,从那里掏出一个可开合的吊坠,周围廉价的星型点缀最后一颗也因为夏黎的动作掉到了地上,她也没管,从里面取出了一张浅粉色的信纸。
沉默半晌。
“韩杨。”她颤声的叫了窗边人的名字,缓慢而又无力“当年那张纸条,是不是你?”
韩杨宽厚的脊背忽的僵硬,声音有些沙哑,又掩饰的咳了一声“……是。”
夏黎竟然从他这个男人身上看出了几分无措。
她攥紧了手里的纸条,因为用力指尖有些泛白,继续追问:“不是白元青,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韩杨转过身看她,吸了口烟又低下头,靠在窗棂上,烟雾缭乱中传来他意义不明的声音:“你喜欢元青,我只不过以陌生人的身份让他帮我带了句话。”
夏黎记得当时正是脆弱的时候,一个关系还可以的同学递了那张纸条,又指了指门外,她想当然的就认为是现在前面笑容满面的白元青。
后来每次难受的时候,夏黎都翻开这个纸条,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她的精神支柱,以至于后来被再次打入地狱也没舍得扔。
而现在仔细想想,那天确实来了两个人才对。
楼下的喇叭声已经不厌其烦的响了十几次,夏黎偷偷的把窗帘拉开了一条缝,果然看见楼下停了辆路虎,旁边靠了个熟悉的身影。
从那天慌忙跑出医院已经十几天了,心乱如麻,她甚至做好了就算有预示般的梦也不找韩杨的准备。
可韩杨不知道是被戳破了薄纱开始破罐子破摔还是本性被暴露,开始每天在她家楼下守着,一下班就过来,等到半夜。
一开始她是打算着避而不见的,可韩杨真真的守到了十二点,中间又做了梦,她本来准备找别人陪她去,不知道怎么又被韩杨知道,计划失败。
那个过程两人还是相敬如宾,韩杨也一副特别靠得住的样子,只是任务完成后,又雷打不动的等在夏黎楼下。
韩杨送过花,订过外卖,甚至昨天还送了个小太阳,美其名曰怕她冷,当然,都是托人送上来的,还不能拒收,夏黎恍惚补过了一次青春时候。
喇叭又悠远的响了两声,周围已经有大妈探头来看,夏黎听的心烦,冲上去一把扯开窗帘,看着那个方向:“韩杨!这都多少天了,你到底要怎样!”
底下韩杨抬手捻灭了烟头,仰头喊到:“你下来见我一面,我就不按了!”
夏黎负气合上了窗帘,仰面躺在了床上,想了想,又披上了大衣,噔噔蹬的走到了楼下。
外面天气有些冷,夏黎看着路口不知道站了多久的韩杨,内心不可名状,韩杨看她出来,大步过来往她怀里揣了个东西,是个暖宝宝。
夏黎看着眼前剑眉星目,穿着夹克的高大男人,
假意埋怨道:“这么冷的天,我下来了,你可以回去了吧。”
“我说不按喇叭,又没说不带你去别的地方。”
韩杨随手揉了一把她的头发,拉着她的手就拽她去了车边,夏黎望着同当年截然不同的韩杨,以及他嘴角遮盖不住的弧度,不知怎么想的,顺势就上了车。
少年时候对白元青,应该就是找到的可依靠感吧,以至于最后因他愈合的伤疤被再次撕裂才会那么窒息,而韩杨,是第一次让她感觉到了被宠爱,可以忘掉过往,全心全意的看着未来的人。
不如,试一试好了,她想。
在一起半年后。
夏黎看着坐客厅里边帮她收拾碗筷边哼着不成调子的歌的韩杨,突发奇想的问:“当年那腼腆小少年怎么就变成个流氓了呢?”
韩杨随口答道:“你不是喜欢成熟的,想学元青结果学残了呗。”
夏黎又问:“那你当时怎么不直接追,没准我就喜欢害羞小少年了?”
韩杨收拾了最后一个碗,无所谓的说:“年轻时候胆子小,喜欢姑娘哪敢直接去追啊,一句话都要遣词造句半天,让自己兄弟帮忙递了过去,谁知道那姑娘喜欢上了兄弟,白瞎了我的才华。”
夏黎白他一眼,“你这像个法医的样子?”
“那没办法,架不住某个人想当啊,她不能做的事,我这雷锋就替她做了呗。”韩杨笑着看她,认真又深情。
夏黎忽然就鼻子发酸。
想起青葱时候温和的韩杨,前段时间桀骜不驯的韩杨,那天晚上温柔牵着她的韩杨,以及现在宠溺…的韩杨,好像每一次见他,都看了他完全不同的一面。
她后来回忆起他们第一次去废工厂,她问韩杨怕吗,韩杨搂着她点了根烟,笑了,叹息般的说:“不怕啊,有你在,怎么都不怕了。”
他没告诉她那个出院单上的字迹是他故意让她看见的,她也没解释当年的误会。
两人在爱意的谎言里互相钟情,相约朝暮。
夏黎想,她的超能力,可能就是为了这场恰逢其会的相遇。
在这个世界上,良善和欲望交织,随时有人坠入深渊,让其获得新生的,从来不是百般抚慰,而是感同身受,而每个人活着,就是为了等待那个甘愿为自己改变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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