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凌晨四点的阅读
放假的日子里有了难得的清闲,没有了工作上对自由时间的束缚,再加上精神上放松下来,人也就休息得特别好,连着两日下午都是睡到自然醒。不过,这样的坏处便是造成了生物钟的紊乱。
凌晨四点醒来,头脑异常清醒,之后再无睡眠,辗转于床上许久,突然又想到了阅读。为了不打扰到妻,只好悄悄地来到了二楼屋后的阳台上,打开了阳台上电灯,准备在阳台上静静地阅读。其实,这个时候是最为安静的时刻,无论是自己的内心还是这个世界。
阳台后边是炭山岭,炭山岭的山坡距离阳台只有几米,山坡上布满了高高的松针树,那些高高的树影给这正要苏醒的夜增添了一丝幽深。抬头望去,昏黄的月亮正高高地挂在天上,更是给这寂静的黎明前的幽暗披上了一层神秘的纱韵。此刻的阳台上也特别的凉爽,偶尔的一丝夜风从山林里吹来,使得从房间里出来时感受到的燥热也瞬间消散,令人好不舒服。
我借着阳台的亮光,回到大厅里,从那里找来了一张老式木椅,然后搬到阳台上,在阳台靠墙处坐了下来,继续着卡夫卡《城堡》的阅读,在他的那个如同梦魇般的世界里行走着。
卡夫卡是为数不多的我一直我喜欢着的作家,而关于他的评论让我想到最近正在“微信读书”APP上阅读着的索尔.贝娄的《太多值得思考的事物》中一句描述他的话:“写作者要保持纯真,但是他也不能忘记社会的复杂与残酷。”我觉得这句话比“看透了世界的本质后依然热爱生活”那句要实在得多。说实在的,我读过这句话出处的《约翰.克里斯多夫》,作为文学作品来说,我始终觉得那本书的名气要超过了它本身的文学价值。
卡夫卡对于文学艺术热爱的纯粹性是毋庸置疑的,他活着的时候默默无闻,死后才名声大噪,他几乎一辈子都沉浸在卡夫卡式的写作世界里,以他独特的风格展露着他的文学才华。这不禁让我想起了《海上钢琴师》里的1900,他最后的抉择是多么的正确,如果他选择回到陆地上,那么他便会永远地失去了他的艺术,所以他选择了留在轮船上。真正的艺术家只能生活在自己的净土里,而那片净土是绝对不可能会在陆地上的。我想卡夫卡亦是如此,在活着的时候,他并未真正地“步入”陆地之上,而只是在自己的纯粹净土里生活着,所以毫无背景的他,作品也才会在他死后被人们追捧,甚至引起了欧洲文学的一次革命,足以见得他的艺术作品之伟大。
将这本书的最后几十多页读完,已是凌晨五点多,天已微微放亮。放下书,不禁又多了一份阅读之外的遐想。凌晨四点多,和我一样无眠的人都在做些什么呢?我听过父亲凌晨四点多起来在后院子洗衣服;母亲在城里与我们一起生活时,我也见过她凌晨三四点起来擦窗户;而自己,凌晨四点多却在这屋后的阳台上看着书。也不知道,在这个点,还有多少和我一样无眠的人,他们又会忙些什么呢?
突然想起了一首诗歌,是里尔克的《沉重时刻》
此刻有谁在世上的某处哭,
无缘无故地在世上哭,
哭我。
此刻有谁在夜里的某处笑,
无缘无故地在夜里笑,
笑我。
此刻有谁在世上的某处走,
无缘无故地在世上走,
走向我。
此刻有谁在世上的某处死
无缘无故地在世上死,
望着我。
月色二,悲观主义
清晨,去306国道边的商店买做早餐的食材,从国道边的哥哥家门前经过时遇见哥哥,他告诉我,昨夜十二点多,农中的连公公去世了,堂哥“火哥”叫了他们这一辈的后班子去帮忙,下半夜几乎完全没有睡了。我只是“哦”的应了一声,叫他好好休息一下,然后继续去商店买食材,接着便回了家。吃过早餐,陪着女儿玩闹了一阵,十一点多,女儿睡着了。
不过,虽然已是十月,可这几日却似乎赶上了夏日的尾巴。太阳一出来,虽没有三伏天的毒辣,但是这种闷热也让人感觉到仿佛有无数的小刺在皮肤上扎着一般,燥得叫人的灵魂无处安放。于是,我将睡着的女儿放在推车里,推到了屋角处的树下阴凉处。
熟睡中的女儿坐在屋角拐弯阴凉处,女儿正安然地睡着,轻声地打着鼾,任凭树林里的知了疯狂地叫嚷。树下时不时有凉风吹来,仿佛将皮肤上的小刺一扫而去,顿时感觉到自己的灵魂安静下来许多。透过树叶,我看着树叶间的农中水泥大道,享受乡下才有的宁静。这样的瞬间,总会让我感觉到自己好像回到了那些已经逝去的时光里。门前的这条大道,承载了我童年的太多美好时光!
这里不像城市,人们虽然勤劳,但是节奏却是要慢上很多,白日的农中大道上,不时有车辆驶过的声音,也时不时有熟人见面停下来打招呼、谈话的声音。而从农中大道上经过的车子,如果待的时间长一点,大抵是能记住每一辆车子的主人的。
这时,桃叔(连公公的儿子)在堂哥的陪同下来到我家,他是来告知昨夜连公公去世的消息的,也告知了连公公上山的时间(也就是农村里的所谓吃席时间)。母亲从路口拐弯处回来,告诉我这件事。我这才想起,我居然忘记告诉母亲这件事了。我只是茫然地点点头,我不知道说什么。
我对自己感到最为惊讶的是,我居然会对村上有人离世这么漠然,这不像以前的我。我突然想起了《东邪西毒》中那句经典的台词:以前看见一座山就想知道山的那边是什么,可是现在,我不想知道了...,我想对于连公公的离世,就如同那份不想知道山那边是什么的心情。我想不是不想知道了,而是对那边是什么已经不再感到好奇了,人的终点不过都是死亡而已。
午饭时,母亲端着碗来到坪地里,她与我聊起了连公公。她说连公公九十二岁了,也算是寿终正寝。说着说着,她又回忆起了外公,她说,她还记得,连公公六十多岁的时候与外公在农中曾谈论过死亡,他与外公说道,他死后桌子会从农中摆到炭山岭脚下,你死后,人会从农中排队排到炭山岭脚下(连公公有一个女儿家境很好,是镇上首富,朋友自然会多,但是他膝下无儿,桃叔也是他带的崽,而外公则子孙满堂,但家境较之连公公要差很多,所以才说了那样的玩笑话)。我这才想起,我已忘记外公去世好多年了,也已忘记外公是哪一年去世的了。我问母亲,母亲很快回答道,外公零六年。我再问外婆和奶奶的去世时间,母亲亦很快告诉我,一二年,一九年。我这才想起来了,那些老人已经离开我们好久了。
我再次望望母亲,母亲会如同我这般多愁善感,她这一辈子除了为自己的儿女忙碌还是为了自己的儿女忙碌,她大抵也不会有那种目光所及之处皆为回忆的感伤,但在她生命中那些逝去的人和事,却深深地刻在这位老人的心里。午饭后,母亲午睡去了,留下我看护着女儿,又只剩下我和女儿坐在屋角的角落里了。
闲下来,翻翻短视频,无意中被一首音乐吸引住了。于是,在酷狗上搜索来静静地聆听。缓缓的音乐在平淡中不知不觉地侵袭进入到内心,不需要故事,因为音乐本身就是故事,它蕴含了人世间的万千痛苦,时光的消逝与生死离别。这样的音乐很轻易地便能触及你的灵魂。怪不得尼采会将人类艺术中的音乐艺术归结于酒神冲动——人类精神上最为本质的冲动,只有沉浸在音乐的沉醉中才能让人感受到人类精神的本质。
人类的本质是悲观的,这是许多的哲学家在长期地哲思之后得出的结论,然而,唯独尼采利用了希腊的悲剧精神战胜了悲观主义。而自己呢?该用什么来战胜自己的悲观主义呢?我低头,望了望在摇篮里深睡的女儿。
爱臭美的小家伙三,月下的浪漫
这几天,在月夜下与女儿散步成为了我的一大惬意之事。说来,虽然女儿是在老家由她爷爷奶奶带着的,可是在我假期回来之后却还是十分粘我,对我“爸爸”、“爸爸”地叫个不停,这让我颇感意外。其实,一岁八个月的她已经懂得很多了,只是她还不能够完全地用语言表达出来。
与女儿单独散步在农中小路上是我生命里迄今为止最为温馨的时光:女儿在农中大道上走了一会之后,她便会拦在我前面,嘴里说着“背(抱)”,然后我一把将她抱起。她总是会双手将我搂得紧紧的,会时不时喊一声“爸爸”,然后紧紧地抱着我,将头紧紧地依靠在我的肩膀上,我能感受到女儿双手抱着我以及头紧靠着我时的用力。有时候,她还会在我的脸上狠狠亲一口,虽然会弄得我一脸的口水,虽然女儿的吻是有些条件反射式的,可是我知道,这只是幼稚的她表达她的爱的方式。
而说来,在这散步的过程中,我感觉自己与女儿已经不知不觉中开始建立起了更加重要的羁绊。虽然在她出生的那一刻我与她便有了羁绊,她一来到这个世上自己便多了一份责任,但是,这种相处的过程,让我与女儿的羁绊进一步地加深了,那是一种超越了紧紧只是父女血缘关系的羁绊。
我知道,我这一辈子,必然要竭尽所能去爱护她,不计回报的。
我一边搂着女儿,一边舒心地望着自己儿时长大的地方,此情此景:圆月,虫鸣,稻香,远处的明兰河、还有这乡间夜景,一切都在我的生命中变得独特起来。而我,也早已完全陶醉在乡间的月色之中了。
月下的浪漫四,每天都是新鲜的一天
对于一岁八个月的女儿来说,每天都是新鲜的,每天对于她来说是充满好奇心的一天。她可以反复沉浸在一堆沙砾的玩乐中;也可以对于重复地拔路边的狗尾巴草而兴奋不已;夜晚看到升起的月亮的时候,她总是会指着它,嘟着嘴“哦哦”地叫唤个不停,然后含糊不清地说道,“月酿”。她的脸上无时不刻地写满了对这个世界的兴奋与好奇,这个世界对她来说总是如此的新奇。有时,放下女儿,让她自己行走在农中大道上,她会兴奋地往前跑,尽管她跑起来踉踉跄跄,摇摇摆摆,可是她就是这么无忧无虑,因为她没有成人世界的烦恼。
记得普鲁斯特在《追忆似水年华》中说过,每个人,每天醒来,便是一个新鲜意识世界的开启,这也就意味着,每天都有几十亿个意识世界的开启。然而,在我认为,每天全世界所产生的意识世界里,只有孩童的意识世界才是最为有趣的,因为孩童开启的意识世界才是人类中最为有新鲜感的世界。而对于成年人来说,每当我们睁开双眼,打开意识的世界,我想对于我们大多数人来说,不过是在意识到一个重复生活一天的开始而已。这几日与女儿的相处也真的让我体会到,陪伴孩子的成长,其实也是自己再一次的成长,她对这个世界的新奇感会让你再一次感受到这个世界新奇。
清晨,迎着窗外的明亮,虽然是闭着眼睛,但是我依然还是能够感受到有亮光刺眼。带着昨夜的酣梦,我突然幻想着女儿长大了的场景,她微笑从学校走来,她迎头扑进我的怀里,那些镜头一个个快速地在我脑袋中闪现。当我从昨夜昏昏沉沉的睡眠清醒过来,我听到了女儿在楼下奶奶房间里的笑声,回到现实里,我又想到女儿甜甜的笑容。她的笑容是那么的治愈,她仿佛在告诉我,睁开眼睛,你面对的又是一个新鲜的意识世界,这个世界是如此新奇,每天都是新鲜的一天,而不是重复的一天。
对一顶头盔的好奇2023.10.5 修改于2023.1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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