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你终究欠我一世安稳,生活,我终究过得一败涂地。”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努力压抑着哽咽,极力克制着眼泪,即使他告诫自己不要哭,不能哭,但满腔的委屈与现世的绝望还是将他苦心搭建起的伪装轻易敲碎。他抱着自己,泪流满面,骨瘦如柴,轮廓分明的他像极了营养不良的孩子,那种清晰的棱角触目惊心,人们在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都是心生惧怕的,他像极了干瘪的“骷颅”,像极了没有灵魂的“标本”,像极了一碰就碎的“提线木偶”。很多人都知道,他过得不快乐,一点都不快乐。
人们同情他,可怜他,对他的遭遇却也只是唏嘘不已,仅此而已。很多时候,人情味的存在,不是毫无缘由的施舍,不是充满善意的给予,而是物物交换的公平。成年人的世界太过现实,但生活在现实中的人,如何才能不被现实“左右”呢?
他的故事,很多人都知道,他的故事,很多人在谈论,他的故事,连他自己都觉得不真实。
他出生在一个闭塞偏僻,交通极为不便的村落,那里的人过着安逸而贫穷的生活,村里人的想法很简单,只要衣食无忧,温饱知足便是人间圆满,他们太过“享受”,太过习惯“波澜不惊”的生活方式了。
他的父亲,是村落中“独具一格”的人,他好吃懒做,吃喝嫖赌,无所不会,他父亲的脾气很坏,稍不开心就会对母亲拳脚相加,家庭暴力是他童年唯一的记忆,那种记忆太过恐怖,太过刻骨,也太过残忍了,他记得母亲被推到墙角求饶的声音,记得自己被父亲摁倒在地抽耳光的声音,记得锅碗瓢盆倾泻一地破碎的声音,所有狂躁的声音“造就”了他的童年噩梦,他害怕提起儿时,害怕提起父亲,害怕提起那些年“惨不忍睹”的时光。
父亲的家暴变本加厉,母亲的忍耐到达极致,终于在一次拼尽全力的撕扯后,母亲选择了不动声色的离开,那一年,他刚刚五岁。母亲断了与家里的所有联系,他呼喊,他祈祷,却再也见不到母亲的身影。自母亲离开后,他再也不曾见过她,后来听说,母亲改嫁了,嫁给一个简单,却真正视她如妻子的人。
酗酒的父亲可怜又可悲,人们看不起他,却也不明目张胆的讽刺他。他活在自我认知的世界里,逍遥畅快。家里没有多余的钱可以供他读书,小学毕业后,他便辍学了,自小,他便在田里干活,有时也会帮别人干些农活。时间一天天过去,终于,他熬到了十几岁的年纪,即使未成年,他依旧迫不及待的离开了那个充满噩梦的家。他记得,他走的那天,父亲给了他一百块钱,慵懒无所谓的说:“我养不起你了,你自己自生自灭去吧。”
在父亲眼里,他的生死从来都是无关痛痒的。
他流浪了很久,曾在公园里睡过觉,在天桥上摆过摊,在饭店里打过工,甚至,曾在地铁里行过乞,曾在垃圾箱里翻东西。他经历过很多迷茫与痛苦,还好,最后,他稳定下来了。他学了厨艺,当了厨师,在一家店里当主厨,生活虽累,但也充实。安定下来的那一年,他20岁。
开始赚钱的他,本以为生活会有起色,但父亲就是摧毁他美梦的魔鬼,他摆脱不了这样的梦魇,他无力抽身,无力抵抗。他憎恶父亲,却不能不孝。他重视孝道,即使父亲不在乎他的死活。但有什么办法呢,这个让人恨之入骨的人偏偏是赐予自己生命的人。有时候,他也会想,这样狼狈的活着,究竟有什么意义。
父亲依旧嗜赌如命,不停的输钱,不停的被追债,他就不停的赚钱,不停的给父亲填补巨大的坑洞,偶尔在精疲力尽的时,他想放弃这样的生活,但,每次闭眼之后,他都会安慰自己,睡着后,明天又是崭新的一天,每一天都会是崭新的一天。
时光荏苒,一晃,十八年过去了,如今的他,已将近40,这么多年的打拼,他也积攒了一些资本,他想要创业,想要为自己打工了。他小心翼翼的规划,生意好不容易稳定,却又发生变故。他离开以前的餐馆,临走之前与老板娘大吵一架,老板娘气不过,成了他的竞争对手,就这样,生意被均分一半,流水也少了一半,而自己要交的租金依旧很多。
高昂的费用支出让他喘不过气,这么多年来,即使精疲力尽,也没有一个肩膀可以给他依靠,他始终过着单身又孤寂的生活,他不止一次的点头哈腰,不止一次的跑腿卖命,不止一次的在深夜里辗转。为了省钱,他吃泡面,为了赚钱,他在收摊后继续送外卖,一天只睡三个小时,为了生活,他付出了太多太多,可命运呢,貌似一直都在跟他开玩笑。心力交瘁的感觉,也不过如此吧。
压力太大,无处宣泄,就这样,他痴迷上了赌博,像无耻的父亲一样,开始了对这个无底洞永久的填补。他身无分文,负债累累,父亲打来电话,张口要钱,没有一句安慰,没有一句关心,他狠心的说,自己没钱,电话那头的父亲就开启了骂人模式,各种污言秽语不绝于耳。他觉得可笑,却又无可奈何。
他记得,当初对父亲忍无可忍的他拒绝打钱给父亲,父亲开骂后没几天,竟找到了他,在他的店里撒泼放肆,在他的店里大吼大叫,甚至是,在众人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大骂,他受够了这样的生活。在父亲眼里,他不过是赚钱的机器,仅此而已。
追债的人不绝如缕,生意难以为继,他想,如果一切都回归原点,所有的苦痛是否可以不复存在。
他抱着酒瓶躺在天桥上,满眼都是失意的光。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