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科里有很多的故事,令人感动的、令人痛苦的,却从未见过令人欣喜的。夜晚的急诊科,更像是成年人负面情绪的宣泄点,折射着社会上无数悲哀的故事。
醉酒闹事是急诊科夜晚最常见到的。对于这些在大厅里,撒泼打滚的病患,我们只能保持一颗平常心去看待他们,但内心确实是有些厌恶。
我所在的医院都是白夜班交接,只有急诊科被分为三个班次。因为夜间的急诊实在是令人忙到秃头。
急诊科里面的安静,最多不会超过半小时,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当我在抢救室里翻看着病人的病历时,大厅里又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
一个喝醉多了的人会醉到什么程度?当你身体里的酒精达到一定的比例,身体各项机能就会被麻痹,反应迟缓。借酒消愁,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所以,醉酒麻痹的人有多可怕呢?抢救室隔着大厅还有十几米的距离,我却感觉就像是在门口发生的事。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一度让我以为,要打起来了。
当我抢救室里出来准备去药房取药的时候,看到大厅到外科诊室的门口满满的全是血。配着墨绿色的地砖,看起来特别像某个凶案现场。可以直接改名为藤井病院了。
当班的护士长给110打电话,对面警亭值夜班的警察呼啦啦来了十几个人,把那位醉酒在地上打滚的大哥扛到了病床上,那位大哥被扛到病床上后,一个劲的在床上作妖。无奈之下,只好拿出束缚带将他绑在了床上。那位大哥被绑住后,还不停的在床上蠕动着,脑袋上一条十公分的豁口也不嫌痛,一个劲的在床上摩擦着。
十几个警察围在他的病床前,大哥也不害怕,嚣张的挑衅着。跟一个醉酒的人谈话,没有什么能问出来的东西。跟大哥随行的两个朋友酒早就被吓醒了,看着这个场面都被唬的不行。
两个朋友不住的跟警察和医生道歉。说他只是喝多了,磕在了马路牙子上,并不是和人家打架造成的伤。警察在仔细核查了几个人的身份以及事情经过后,见几人确实没有嫌疑,留下一位警察帮我们看守,剩下的全都撤走了。
急诊科里闹事的病患和家属实在是太多了,我们也很跟这些经常过来的警察混了个脸熟。等我从药房拿药回来的时候,小心翼翼的躲避着地上的血迹,忍不住吐槽道:“这大厅活脱脱的凶案现场。”
“看见我这黑色的衣服了没,一洗水绝对是红色的,这大哥都不知道多少血都蹭在我身上了。太能闹腾了,都把他绑在床上了还一个劲翻身闹腾。”小警察也忍不住了,“要不是你们几个没有案底,伤情又严重。就冲刚才那大哥把我们队长都打了,就按袭警罪给你们逮起来了。”
“实在是对不住,他平时就是特别老实的一个人,最近工作压力大,喝多了就算都发泄出来了。”他的两个朋友蹲在大厅连椅的旁边,两个人并排着抽着烟,一胖一瘦,跟俄罗斯套娃似的。
“医院里不让抽烟,您二位如果要抽烟就到外面去。”两人听到我的话,把烟掐灭,深沉的叹着气。
“他自己在外地打工,两个孩子都在上学。家里缺钱,就想着多挣点给孩子花,已经三个多月没有回过家了。这一喝酒,就把心里的苦闷都发泄出来,没想到磕在了马路边,把脑袋磕了个疤,谁能想到会变成这样呢。”
“现在谁的压力不大,要是人人都跟这个大哥似的,那我们急诊天天不用处理别的事情了。再说,这进了急诊的,哪个不是可怜人?”我加快脚步走进急诊室,不想再和他们讨论这件事。
凌晨三点的时候,大哥的朋友急急忙忙的跑到抢救室里找我,“他手上滴的点滴都从手上渗出来了。”
虽然不是我的本职工作,但关注病人的病情使我们集体医护人员的事情。
我走到大哥病床跟前的时候,发现地下有一摊可疑的黄色液体…乍一看,以为大哥在床上尿了。再看,原来是大哥输的左氧氟漏液了,手背上的枕头已经脱落,混着血的液体从针管上往下滴。
我重新拿了一套输液设备,想为大哥重新输液。那大哥躺在病床上跟我嘚瑟着:“你们再打针也没用,我还是能挣脱,哈哈。”得,还是没清醒呢。这哪像是喝多了,压根就是酒精中毒了。
我内心的白眼快要翻出天际,手上还是敬业的为他重新打针。我也真的是很好奇,这大哥是怎么被绑在床上,还能挣脱出来的。
“这大哥醒了以后,得让他把我们急诊室打扫一遍,这太能折腾了,糟蹋的不行了。”他的朋友站在一边,赔笑着说好。
等我们白夜班准备交接班的时候,突然有人送过来一些早点,那人放下就走了。昨晚闹事的大哥的朋友进来解释道,原来大哥凌晨五点多就清醒了,觉得实在是对不住,给我们买了一些早点送过来。不好意思看见我们,送下就走了。
一个成年人的压力,往往会在某个临界点彻底崩溃。这大哥也不过是千千万万可怜人中的一个罢了。
人就像是蜗牛,背着重重的壳,里面装满了责任、家庭、事业等等…
只希望,每个人都有负重前行的勇气和能力。崩溃不过是宣泄罢了,之后,还是要重新站起来,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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