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时数月,断断续续,终于把杜拉斯的《情人》重新翻译了一遍。正如我在刚刚开始翻译时所言,这个版本主要是建立在王道乾先生的译文上,通过修正翻译上的错误瑕疵,打造一个更完美的译本。
如今,从头到尾的第一遍翻译已经完成,翻译工作可以说告一段落,也有时间开始慢慢回味,整理思路,讲讲这个过程中的一些想法,一些感触。
在此之前,我从未完整地翻译过一本法语著作。要我从零开始翻译《情人》,我是没这个勇气的。王道乾先生的工作,让我有了站在巨人肩膀上的可能性,也让我有可能生出这种野心。和很多人一样,我第一次听说杜拉斯的《情人》,是在王小波的文章里。王小波在《我的师承》里,提到了他眼中的中文文字大家:查良铮和王道乾。当时我还很小,这两人我也没听说过。但名字已经印在我的脑海里。王小波的文字确实给我很大的震撼,无论是散文评论,还是小说,都让我叹为观止。那么王小波推崇的查良铮和王道乾,文字又是如何呢?
我第一次读《情人》,是刚上大学的时候。当时觉得,文字和王小波确实有一定的相似性,也有王小波说的那种“无尽沧桑尽在其中”的感觉。但总没有一种流畅的阅读体验。很多时候觉得转折十分生硬,很散。当时我觉得,这是原著的写法,是一种意识流。现在想来,当时读的感觉,仿佛是在一个满是石头的搅拌机里看连环画。读起来,时不时能看到一点我感兴趣的东西,能看到情节推进,但下一刻往往又变成了别的不知所云的东西。这种东西是否能称为意识流呢?这种节奏是否能称为“流动”呢?我是挺不得其解的。
再次接触到《情人》,是通过电影。电影版的叙事,是导演重新理顺了小说的主线,拍摄出来的。当时看完电影,觉得导演深得我心。基本上把无关的不知所云的石砾都剔掉了,留下了真正的精华,看起来很舒服。
我一度认为,杜拉斯的《情人》就是这么个爱情故事。梁家辉很帅,还讲英语,女主很漂亮,还露点了,殖民地越南很落后,很乡土。小女孩突破社会禁忌,找了个中国大款,最后不得不离开。有点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味道。
再後来,在法国待得久了,法语水平也上来了,就想着读一些以前囿于水品没法读的书。第一次读法语原著的时候,也是和以往一样,找所谓的“主线”来看。这样看,也算是“学法语”的一部分。看原著的感觉是,杜拉斯用的词语,用的句子,大多是很洗练的。并不是说简单,因为长句其实不少。但从不会铺陈太多。不会像普鲁斯特一般追求细节的展现,也不会像传统的十九世纪小说一样,追求情节的连贯。说是洗练,不如说是一种疲劳感。一种“我就说到这里,你就该懂了吧”的感觉。但是,也有一些地方,杜拉斯仿佛是拉着你的手,叮嘱你千万别漏掉的样子。这时候的文字,又显出啰嗦来了。但这种啰嗦,因为少,所以有一种别样的效果。就像戏台上的表演一样,让人分不清到底是啰嗦,还是别有用意。
第一次读法语原著的感觉,和看电影,读中文版,没有太大不同。真正让我改变对《情人》的看法的,恐怕还是年龄和心境。风华正茂的年轻人,顺风顺水的富家孩子,恐怕是没法真正读透《情人》的。当然,也未必需要。我一直认为,文学,特别是纯文学,是一种私密的交流。如果话不投机,交流自然无必要。很多人看王小波,看王道乾,看杜拉斯,是为了他们的名气,有一种追星的意味在里面。我年轻的时候也是这种人。看到什么王小波,余华,贾平凹,什么《百年孤独》,《情人》,《第二十二条军规》,《尤利西斯》之类的,就要去读读。文学对我来说,是大餐,是美食。现在,文学对我来说,是药,是心灵的药。每个人的药都不同,吃错了药,只让你更难受。
为什么我读《情人》有了新的感悟?为什么那次读的时候,我发现了完全不同的东西?也许就是经历和心境。王小波看《情人》,看的东西也许和很多人想的不同。很多人看《情人》,看到的和王小波所见不同,包括以前的我。现在的我看《情人》,大概能理解王小波看到的东西。甚至,王小波看到的,应该就是王道乾看到的东西。王道乾的了不起,在于他在中文里重构了他看原著看到的东西。在这方面来说,王道乾确实是王小波的文学师承。
所以,我希望把我看原著看到的东西表达出来的时候,我选择的不是写一篇对原著的评论,而是翻译这本小说。而要翻译这本小说,对我这么个没经验的人来说,最好的方法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王道乾的译本,是可以打磨,可以让我发挥,让我填入我自己对原著感悟的一个版本。我搜集到的其他译本,都没有这个潜力。或者说,那些译本作者看到的原著,不是我看到的东西。强行叠加,只会弄出笑话来。
还有一个译本,是1985年颜保先生的译本,我一直没搜集到。据说此译本也有深意。颜教授翻译《情人》的时候已年届六十,他应该也读透了杜拉斯在《情人》留下的东西。可惜未能一览他的译作,十分遗憾。
要在一个译本的基础上重新翻译,事情是简单了十倍百倍的。不过,我也不想让自己轻松偷懒。所以我还是决心先自己翻译,遇到难点,再借鉴王的译本。最后两相比较,如果原译本比我的译法更好,就采取原版,否则还是采取我自己的版本。在这一点上,我也是有私心的。我希望更多地表达我自己对原著的理解。所以,这次工程虽是以订正式重译出发,但也是做了不少自己的工作的。
从王道乾先生的译本出发,就要先了解他的文字风格。王的译笔是其译作最大的亮点。经典如开头第一段,是我学习揣摩的重点。当然,我也仔细揣摩了王小波的文字,在里面寻找王道乾的踪迹,希望能抓住其中的神韵。
不过,既然是翻译,最终还是要回归原著。王道乾的译本,正是在中文里还原了杜拉斯的风格。所以直接研究杜拉斯的文风,就是翻译的最佳途径。如前所说,杜拉斯的文笔洗练,偶尔啰嗦。其文字中时不时会带一点韵律。可能这就是王小波所说的,现代小说在往诗的方向发展。这个结论放在中短篇上可能尤其正确。我自己在杜拉斯的《情人》里感受到的,一个是传统尺度上的韵律,即以行为单位的韵律。另一种韵律,反映在更大的尺度上,是有关布局谋篇的韵律。要说这种韵律,最好的样本是王小波的《万寿寺》和《红拂夜奔》(《青铜时代》)。可以看看王小波年轻时写的版本(《黑铁时代》),和成熟的版本对比,就知道这种韵律在结构上的表现。
有鉴于此,翻译《情人》需要在更大的尺度上审阅,在更宏观的角度理解作品的层次。就我这次翻译的经验来看,《情人》的布局像一种时间维度上的印象派油画。每个句群,甚至每个段落,都像一抹笔触,扮演着一种情绪的表述,情感的表述。
没错,《情人》是一本关于情绪和情感的小说。爱情故事也好,回忆也好,都是情绪的渠道,情感的容器。莫奈的画作里,某棵树,某个女人,真的是最重要的吗?未必,可能还及不上包括着它们的一片光影,一片暗色。《情人》的故事是情绪的故事,是情感在叙事。多个叙事流像发辫一样纠缠在一起,只为了情感的流淌。抓住了这一点,就能够理解《情人》的叙事逻辑。《情人》意识流是情绪的流,情感的流,情绪本身是抽象的,多变的,情感则是较为复杂而迟缓的。而在杜拉斯的《情人》里,情绪带领着回忆,带领着故事,把情感缓缓抽出,让回忆和故事都扭曲变形。如我前面所说,这本小说并不是面向所有人的。有些人,没有这种情绪的共鸣,或者不需要在这种情绪上找到共鸣,就没必要硬读。每个人,每个人生阶段,都有自己合适的文字。与其把精力放在与自己不搭的文字上,不如去读适合自己的文字。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文字并没有高下之分。
那么,《情人》表达的情感到底是什么呢?这个问题恐怕没有简短的答案。或者说,正因为杜拉斯要表达的情感复杂、抽象、晦涩难言,才会有这本小说。这种情感,需要用一本小说的空间和时间来表达,来慢慢细致地展开。甚至,由于杜拉斯的年龄和精力,这种表达、这种展开是否完美,还要打一个问号。不过,对于阅读者来说,有时候完美并不是我们追求的。就如我们看小说,也许也不满意某个角色死掉或者不被认真对待,但只要我们可以从其他地方读到感动,读到共鸣,就没有浪费阅读的时间。
事实上,也许是纯粹的情感意识流太难展开,杜拉斯在开篇就用了一个具体的东西来代替,作为线索。这就是开篇第二自然段提到的“image”,我翻译为“影像”。王道乾翻译为“形象”。这是我在王的基础上,第一处主要改动。原句为:
Je pense souvent à cette image que je suis seule à voir encore et dont je n’ai jamais parlé. Elle est toujours là dans le même silence,émerveillante. C’est entre toutes celle qui me plaît de moi-même, celle où je me reconnais, où je m’enchante.
从全篇来看,这个“image”到底是什么呢?是一个延展的瞬间,一个定格画面,但更是一个情感的载体。“形象”可能太偏重于人物的感觉,所以我翻译为“影像”。从后面的内容看来,“image”大概指的是“我”和“中国男人”第一次相遇的那个时分。或者说,是“我”在渡轮上,靠着栏杆,望着湄公河,而“中国男人”在黑色轿车里望着“我”,上来搭讪前的那段时间。
如果读完全篇小说,就会发现,作者把这段时间前面后面的经历都叙述了一遍,甚至连之后“中国男人”上来搭讪的举动、心态也描写细致。然而,单单缺少了一个东西:“我”当时的情感。那段时间里,那个画面中,“我”在想什么?“我”是什么心情?作者没有写。这恰恰是全篇的精彩之处,是理解整部小说开头结构的钥匙。
所谓的“image”,其实就是这个画面,这短短一段时间的影像。更重要的是:这段影像里,“我”当时的内心情绪。杜拉斯虽然说自己已经放开了,已经无所谓了,写出了自己生命里耻于言说的经历。但对于这段经历里她最核心的情感,最关键时刻她所感所想,“我”决定勾引“中国男人”时的心理,她还是隐去了。或者说,并没有隐去,因为她一直在补充除了这一片拼图以外的所有碎片。基本上,小说的第一个阶段,就是围绕着这个“image”,这个最核心的,缺失的“一”来展开。明白了这一点,就能理解小说前五分之一篇幅里看似翻来倒去罗罗嗦嗦的段落的真正用意。
“image”这个意思,一般翻译成“意象”。比如一首诗里,用到了某某意象。不过,直接用“意象”,又太学术,太抽象,似乎会让读者一下子摸不到头脑。所以我还是用了比较浅层次的“影像”。
就让我们从这个“影像”展开,谈谈小说的第一阶段。杜拉斯开篇先从一个老年的回忆开始,讲自己遇到一个男人,男人告诉她,虽然她以前很美,但他更爱她“现在备受摧残的面容”。
一个青春已逝的女人,听到这句话,会有什么情绪呢?杜拉斯以此为由头,讲起了她年轻时的那个“影像”。她对这个影像的感受是:“在我记忆中所有的影像里,只有它让我欢喜,让我愿意承认自己,让我心醉神迷。”
这个描述是提纲挈领性质的,作者听到别人对她容貌的恭维,却想到了这个影像。这个影像是年轻时的她经历的,是年轻时的她让现在的她“欢喜”,“承认自己”,“心醉神迷”。换句话说,这是年轻时代的她的“高光时刻”,是她对年轻时的自己的印象的代表。这个影像,以及其背后承载的记忆、情感,刻画了年轻时的“我”。
那么,杜拉斯是怎么描述这个影像的呢?
J'ai quinze ans et demi.
C'est le passage d'un bac sur le Mékong.
L'image dure pendant toute la traversée du fleuve.
我翻译为:
我十五岁半。
湄公河上,渡轮前行。
影像仿佛定格,穿过整个河面。
这就是影像的大背景,说明了时间和地点。十五岁半,湄公河上,渡轮前行。原文为:le passage d'un bac sur le Mékong. 直译为:湄公河上渡轮的渡河行程。passage 是passer的名词,表示渡(河)这件事,或者一次渡河的行程。然后,作者说:L'image dure pendant toute la traversée du fleuve. 直译为:image在整个渡河过程里一直持续。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地方。如果image只解释为画面,那么这显然是一个延续的持续的画面,但如果这个过程像电影一样,发生了很多动作,那么用image就不合适了。image本身是一个静态的概念,但作者又说,image在整个渡河过程里一直持续。所以,这其实是一个定格的画面,船虽然一直在开,但镜头里的画面其实没怎么变过。这也是为什么我用了“影像仿佛定格,穿过整个河面”。其实这里我用了一个互文,并不是影像穿过河面,而是“渡轮前行”,穿过整个河面。但这里我写了“影像”穿过河面,为什么呢?这和作者的手法是一样的。欲知为何,且见下文。
介绍完大背景后,作者笔锋一转,开始介绍起背景故事来。先说这里地处热带,闷热,又说“我家”困苦艰难,两个哥哥都是败家子,“我”恨大哥恨得要命。从情感上看来,这也是搭建大背景。总体定下了一个阴郁、压抑、痛苦的情感大背景。
情感和画面上的背景都搭完了,就开始详细描画人物了。先开始说“我”的面容:憔悴、饥渴,然后又谈起“我”为什么会出现在渡轮上,“我妈”怎么把我拜托给司机,“我”为什么从车上下来,等等。这是时间上的铺垫。接下来是空间上的。作者开始详细描画“我”穿的衣服、鞋子、帽子。每个部分都有自己的故事,每个部分都能和之前阴郁、压抑、痛苦的情感大背景联系起来,通过描述“我”的装扮,却勾画出了一个家道中落,苦闷、自卑、压抑、烦躁、绝望,而又不甘心的白人少女的形象。
另一边,“中国男人”出现了,他坐在黑色豪华轿车里,穿着丝绸西装,司机穿着白色制服。他在车里看着我,我看着河流。描写到这里,“影像”终于勾画完毕。如作者所说:
好戏还没开演,但该有的都有了。
这就是“影像”。渡轮缓缓前行,一个打扮媚俗的白人小姑娘倚在栏杆上看河,中国的富少在轿车里看着他。这个画面持续着,少女的心在跳。少女在想什么?她想的,就是前面描写的一切:我出身破落户,受不了家里的气氛,压抑绝望,打扮媚艳,“我”到底想做什么?作者在前面还有另一条线的描写:白人男人都爱看“我”,为什么?是因为“我”美吗?不是,自卑的“我”不这么认为,但她又觉得肯定是有什么原因,也许是帽子,也许是鞋子,也许就是她自己的某种特质。“我”就是这么认为的:
欲念是没法主动去引发的,它存在于引发欲念的人本身,要么就不存在。要么第一眼就有了,要么永远不存在。
是“我”身上有什么吸引了“中国男人”,所以才会有这段邂逅,有了这个故事。这就是“影像”。少女望着大河,但她知道,他在看她。在她心里,一茬茬的胡思乱想,一段段的情绪流过。影像仿佛定格,但时间没有定格,渡船前行,穿过整个河面,少女心乱如麻,不敢回头,只看着仿佛不动的河面。这就是“影像”,真正的“影像”,作者没有实际写,却其实又用着整个开头来写的“影像”。
《情人》开头的结构,是一种回旋上升的结构,又有如油画,先从最暗沉的背景涂抹,逐渐添加细节,最后合在一起,添上最后的高光。各种描写,看似讲各种不相关的事情,其实都是在烘托情绪、描写情绪,描写的是“影像”发生时,“我”心里的情绪。左一笔右一笔,叠加起来,最后汇合到缺失的那个“一”里面,那个真正的影像里面去。
作者描述的“影像”,最终汇集到这段话里:
满河泥泞的波光里,戴呢帽的小姑娘,在渡轮的甲板上,独自一人凭栏伫立。玫瑰色的男帽,玫瑰色晕染了整幅画面,成了天地间唯一的色彩。大河上烈日炎炎,日光成雾,日光仿佛淹没了河岸线,水天相接,茫茫一片。河水闷闷前流,悄无声息,如同血液流淌在身体里。水面没有一丝风。渡轮的发动机是此景中唯一的声响。发动机老旧不堪,摇摇欲坠,听得出连杆松动的噪音。偶尔刮来几丝风,捎来远处的声息。还有犬吠声,村村户户,四面八方,透过光雾传来。小姑娘自小就识得开渡轮的人。开渡轮的人对她微笑,向她打听她母亲、校长女士的近况。他说他经常看见她在晚上搭船渡河,说她常常到柬埔寨的租让地去。母亲很好,小姑娘答道。渡轮四周,河水齐着船沿。河水奔流,穿过稻田里的静水,它们互不相犯。河水从洞里萨湖,从柬埔寨的丛林里流过,卷走它遇到的一切。一切都随波逐流,茅棚、森林、扑灭的火灾,死鸟、死狗,淹死的老虎、水牛,淹死的人,鱼饵、成堆的水浮莲,都往太平洋而去。河水深处,风暴汹涌,裹挟一切,没什么能半途沉积,皆随看不见的浪涛飘零。
杜拉斯一直在写景,但写的其实是心情。大河上烈日炎炎,闷热,让人透不过气来。但更重要的是身后男人的目光,让人窒息。船下流过的是河水,河水表面平静,却席卷一切,汹涌无比。这写的不是河水,是少女的内心。表面上,影像仿佛定格,一切都懒懒的,仿佛平常。可在暗底下,暗流汹涌,巨变即将发生。这才是完整的“影像”,这个影像,是故事的开端,是一切的开端,也是一切的关键。
杜拉斯对电影版《情人》有一个评论,是说女主角太漂亮。从商业角度来看,女主角当然要请美女来演。但是,杜拉斯说的也是有道理的。“我”并不算漂亮。无论是小说里的自我评价,还是看杜拉斯自己早年的照片,“我”并不是那种让人惊艳的女子。这也是为什么“影像”对我来说,那么重要。那是“我”第一次被人看上,被爱,受到珍视。这也是“我”对“中国男人”一切复杂情感的来源。“中国男人”为什么会爱上“我”?这个问题其实隐伏在小说的整个过程里,是一个“我”没有回答,也答不出来的问题。正因为“我”对这个问题没有答案,所以有一种不安全感,一种虚幻感。她否认这段感情,因为这感情没有坚实的理由。“中国男人”对她是仅有肉欲吗?不是。“中国男人”因为种族的虚荣而爱上了她吗?也不可能。到底为什么,“我”不敢问,也不敢想。但毫无疑问,她是需要这种爱的。这也是为什么作者不厌其烦地写“我”自己的背景,自己的家庭。“我”希望在这些罗列里找到“中国男人”爱我的理由。只有知道了“中国男人”为什么爱“我”,“我”才敢爱回去。“我”在这段感情里一直是持逃避的,否认的,嘲笑的态度。但到了最后,“我”还是把这段耻于言说的经历视为珍宝。那个“影像”,让“我心醉神迷”。“影像”不仅是小说打开叙事的钥匙,也是读者理解小说的钥匙。
关于“影像”引发的故事,我会在下一部分继续分析。
参见:我的《情人》翻译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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