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爱的大象，都是假象。——笔者
叼着象钩的Ot
一不注意就抱人的Ot
Thom Pai营地有三头象，工作象两头，退休象一头。在营地的两头都是雌象，一头叫Tutdao，一头叫Ot。Tutdao 25岁，2.7米的肩高，接近平均雄象的肩高；她的名字是电影明星的意思；Ot 35岁，2.3米的肩高，处于雌象的平均水平；名字是蝌蚪的意思。两头象的性格差异很大。退休象叫Ng，53岁，单眼白内障。
Ot是一头温和、胆小的象，喜欢咬东西，用舌头感知物体，喜欢抱人，害怕机动车辆。在与Ot同行的时候，可以把手放在她嘴里让她叼着走，这样也更容易引导和安抚她。她叼着手的时候，还爱用舌头舔。在路上的时候，Ot常会突然加速或是停下，这很可能是她感知到了远方正在靠近的车辆。Ot会早早地、远远地躲避车辆，尤其在意从身后过来的车辆。在象圈的时候，Ot喜欢抱人，将人从人肩高的栏外抱进圏内。她在做出这一行为后常会沉思几秒钟，且不会表现出向人索求食物的行为。Ot常会偷偷地打开横桩跑出去，跑到香蕉台前，大吃一顿（这与Ot的象夫有时不拴好横桩有关，拴好横桩要几分钟，但也无法抵抗大象对链条的软硬兼施）。Ot是很乖的大象，无论捡起任何非食物的东西，只要有人在边上伸手，她就会拿给对方。她也能帮象夫提着或咬着象钩走路。Ot很少会取悦游客，也不喜欢展示把戏。当Tutdao在身边的时候会表现得更收敛，甚至不在河中做任何动作。相较之下，Tutdao就像是个多动、暴力的野象。
被Tutdao打过的伤痕
开门悄悄走出去的Ot。
Tutdao虽然比Ot小10岁，但由于其巨大的体型，她是等级更高的大象。她每天都抢Ot的食物，甚至会打Ot，把鼻子伸进Ot嘴里阻止其获得食物。在我来这里的第二天，由于我在Tutdao和Ot之间喂食给了Ot，Tutdao为抢食直接给了我一鼻子，扇了我个趔趄。象鼻打在胸口上，顿时五脏翻滚，头脑一片空白，好半天才清醒过来。与Tutdao交流，我一向很小心。Tutdao喜欢点头，这与动物园中的刻板行为并不同，这是在取悦人的过程中强化下来的，甚至车还没停稳她就开始点头。她喜欢将人推到自己嘴巴下，像是要吃人一样。与Ot什么都拿给人不同，Ot习惯于扔东西，如果她想让你去拿香蕉，她就会把东西扔到香蕉那边。只要是她不吃的，她都扔。记得一次某游客的Iphone7被她掏走了，然后直接朝香蕉的方向扔了出去，屏坏没坏不知道，反正手机壳碎了。就像Tutdao名字的含义一样，她在这边也是明星。游客喜欢她，工作人员也喜欢她。而在我看来，她独自在水中时才是超级明星，就像野生的亚洲象、非洲象一样的玩儿水。这在其他圈养象身上是很难看到的。她只有在没有口令、象钩在场的时候才会像个野孩子一样；在身边有游客和象夫时，她的行为很收敛，情绪中有一些的不情愿。Tutdao走路是很小心的，脚会抬得高高的再往下放。有一次由于和她走得太近，她的脚直接蹭到了我的脚后跟，顿时被挠破了一层皮，痛了好几天。
抢食的Tutdao
扔掷东西
Ng是头退休象，50多岁了，终于到该她自由任性的时候了。她不再为人类工作，不再受制于象钩。虽然象夫不能再用象钩打大象了，但只要象仍与人接触，象钩就是不能离身的。一次，一个12岁小姑娘来参与象夫课程，她在近距离地接触过营地的工作象后，在没有了解大象员工陪同的情况下，她和她父亲去农场接触了Ng。遗憾的是，她被Ng的前腿踢了，一片擦伤和淤青。后来，我和她讲，她是很幸运的，如果被后足用力踢到，人可能就够呛了；在收容所，人要为大象服务，大象不用再为食物、象钩屈身讨好人类。当时小姑娘很惊诧，很不理解，甚至有些生气。人为什幺要为大象服务？
年老，右眼白内障，颊凹、颞窝深陷。
对于退休的Ng来说，她没有任何理由再为人服务了。与她接触要非常小心！
Tutdao和Ot对时间的感知异常精准，不论何种天气，她们在接近5点时都会变得异常兴奋，在圈里转圈，用嘴、头去鼓捣横桩。有时，Ot会自己悄悄地、偷偷地打开横桩，然后走出去。和她乞食时以撞击发出巨响的行为完全不同。记得有一次接待晚到的游客，Tutdao陪他们去到河边，突然大象转身横在路中，想要往回走，拦也拦不住。我一看表，当时正好是下午5点。Tutdao磨磨蹭蹭地走到河边，几乎没做停留，一转身，便往回走，走得比平常快很多，人要疾步走才能跟上。
回农田还得顺一棵芭蕉树
大象对公路上的大车会很感兴趣。记得有一次，无预兆地，Ot和Tutdao突然同时在圏里兴奋起来，转圈、后退、朝同一个方向嗅闻，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靠近，而她们在找一个安全的区域。几秒后，我能感知到是有一辆大卡车在靠近。随着靠近，我能感受到这会是很重的一辆车。片刻后，一辆载有大型起重车的卡车经过，这是我三周里见过最大的车。车经过时，两头大象同时将象鼻高高地伸起、嗅闻，脚下一直在活动。待车开走后，两者同时用力喷出几股鼻气，然后Ot发出了长长的隆叫声。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她发出如此长的隆叫声。当时她们的害怕可能源于大车在某段时间是笔直朝向她们前进的（山路多弯路），如此巨大的震动源笔直靠近她们，这让她们觉得害怕。这是我在营地看过最有意思的现象。
我对Tutdao做过一件比较不光彩的事情，我曾给她喂过一个鸡蛋。近些年发现，非洲象会食用织巢鸟的巢，吃掉其中的卵和雏鸟。而Tutdao几天前还把象夫的糯米饭和两个煮鸡蛋连着塑料袋一同吃进了嘴里。而隔壁的大象甚至吃了营地的一部手机！我想试试亚洲象会不会能接受鸡蛋。Ot对放在地上的鸡蛋只闻了一下便走开了。然后我来到Tutdao边上，直接鸡蛋放入了她口中，她没有拒绝，随着一声模糊的蛋碎声，她即刻将蛋吐了出来，然后还吐出了若干口咽喉处的芭蕉茎，同时后退至圏中。有一段时间，她对我的喂食充满怀疑，连芭蕉都要闻几下。有一个小时，她的精神状态很低落，常出现像Ot那样的沉思，眼皮低垂、象鼻、象耳静止，有时还会叼着象鼻沉思。一小时后，她基本恢复到原来的活力了。其实，Tutdao只接触到了极少的蛋清，因为我看到蛋壳在落地前还几乎是完整的。这是一件有些恶意的事件，因为大象在嗅闻后不接受的食物通常是不吃的，而我却放进了她嘴里。后来一次，Tutdao的象夫在河中逮了一条鱼，将其拿到Tutdao嘴边，嘴里念叨food for you，下一秒Tutdao就飞奔了起来。大象怕鱼。。。
水中的明星Tutdao（上一篇文章中有两个Tutdao玩儿水的小视频）
在上一篇文章中我记录了这样一个事件，这里再次放出来。当时是一家中国游客坐在大象身上，大象Ot正缓慢地经过了一处供神台。突然之间，没有任何缘由，Ot跑了起来，那跑的速度我只在非洲见过。那瞬间的加速度，基本是和带着幼象的非洲象被花豹或狮子突然惊吓到时一样。当时是有两条狗在远处叫的，但营地旁的狗更多，有时叫的让人害怕，也没见Ot有这样的行为。我把我对这一行为的无法理解转达给了象夫、游客的向导和营地主等，他们分别给了我这样的解释：在泰国，大象、狗等几种动物被认为能看到神灵；当时大象在经过一处供神台，那边上曾是有个小庙的。狗叫、象跑就是答案。我顿时一股无名火，大象能看到神灵，你们就这么对它们？！我个人的想法是，Ot是一头爱沉思的大象，可能是她闪回了一些可怕的画面吧。大象的后踢
结语
文章最开始时，笔者写了一句话：你爱的大象，都是假象。在营地，大象会点头，会按照泰国人的方式表示感谢，会发出被泰国人定义为“谢谢”的吼声；Tutdao的喷水、眨眼，Ot的咬东西、抱人、递人东西等一切行为都是训练出来的，被打出来，极少的是以正强化的方式形成的。当人在场时，大象的一切行为都是假的，非野生的。她们唯一会主动发出的声音也是训练出来的，一种强烈短促的吼叫，意思是“喂我”。游客看到的行为中，几乎只有永远喂不饱这一点是真实的。大象不需要游客为其洗澡、浴泥，或者这么说，象营大象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付费游客服务的，都是为游客表现的，只要有口令发出，大象的行为就是被训练的，只要有象夫在周边，大象的行为就是受控制的。游客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
那么，大象对人、对象夫真有感情么？有，是很细微的表现，极少会超越对吃的需求。一头看见触手可及的食物的大象是不在乎一切的，能把大象的注意力从眼前食物吸引过来要付出极大的努力。如果没有象钩，象夫也很难将大象与食物分开，比如在夜放大象时，大象会在路上吃个没完，只有木棍的象夫也很难重获对大象的控制，等他们拴好象下山时，天都黑了。我每天只有在早上，一夜未见大象的情况下，才能从进食中的大象身上获得超越食物的注意。如果面前有喂食香蕉的游客，几乎只有象钩才能把她们和食物分开。但还是有让人感动的事情。在我来的第一天，亲眼所见的是，19岁的象夫Kao在和大象告别时，Tutdao和Ot都允许他抱着她们的鼻子近半分钟。要知道让大象沉静下来、片刻不乱动是很难的事情。平常让我抱着10秒都不可能。这在我看来，她俩是感知到Kao要离开了的。
抱着Tutdao的象夫Ka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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