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烟寒笑道:“我也想看看这七年间邹大侠又练成了什么神妙的武功。”
他正要动手,邹鹤鸣将手一摆道:“且慢。”孟烟寒收住身形,问道:“怎么,要先留下遗言吗?”
邹鹤鸣为人公正侠义,扶危助困,武功又位列四大绝顶高手,江湖上可说人人敬重,在场的众人见孟烟寒对邹鹤鸣如此无礼,均是愤愤不平。
胡秀林心恨孟烟寒割断师父苏怀剑的手指,虽然孟烟寒的武功高得不可思议,但师门大仇不能不报。他见孟烟寒只是孤单一人,面对这么多的的高手依然出言不逊,忍不住气往上冲,对孟烟寒道:“孟烟寒,嘴巴给我放干净点,你打伤我师父的账还没算呢,今日你休想活着离开这里,我看倒是你得好好想想该留下什么遗言。”
孟烟寒道:“苏怀剑右手已废,拥剑山庄的武功这辈子也别想再压倒神刀门。你这家伙武功不行,就知道胡吹大气,你就是想和我动手过招,还没那个资格呢。”
胡秀林再也忍耐不住,刷的一声抽出长剑,就要上前与孟烟寒厮斗。邹鹤鸣伸手将他拦住,道:“胡贤侄,老叫花既然已经站出来了,就不能轻易回去。你先退下,如果我不成的话你再上不迟。”
胡秀林见邹鹤鸣这么说,只得还剑入鞘,对邹鹤鸣一拱手道:“既然如此,晚辈恭睹前辈神技。”说完便退到了杨行密身边。
杨行密见邹鹤鸣的话里两次说到不敌孟烟寒,或许这只是他的谦辞,但杨行密仍然心中疑惑,莫非邹鹤鸣方才与孟烟寒交手几招,已经知道孟烟寒的武功今非昔比,甚至已经在他之上?
虽然说骄兵必败,哀兵必胜,但是邹鹤鸣成名数十载,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在这种时候说这种泄气的话,难道他真的没有把握战胜孟烟寒?
他转头看了一眼蹲在地上专心为独孤云治伤的南秀枫,心中微微叹了口气。胡秀林虽然武功高强,无论在拥剑山庄还是吴军中均地位甚高,但一来天资有限,二来俗务缠身,无法将拥剑山庄的剑术练到最高境界。
倘若单论个人本身的天资而言,却是眼前的这个南秀枫在拥剑山庄的所有同门中算得第一。只可惜他醉心医道,用在练武上的时间和精力还不到两成,直到现在也只能算是普通的一流高手。倘若一直这么下去,恐怕他的武功终生都难以达至绝顶之境。
如果孟烟寒所说是真,莫同经过凌斗天调教之后武功远胜从前,偏偏苏怀剑由于右手残疾,武功大打折扣,拥剑山庄中还有谁能站出来与神刀门抗衡呢?
邹鹤鸣对孟烟寒道:“你方才激战了半天,不如先运功调息一下,然后我们再动手过招。”孟烟寒道:“你这人什么时候都忘不了仁义道德那一套,难道是吃亏还吃得不够多吗?”他见邹鹤鸣并不说话,又道:“刚才咱们说了这一阵子话,我已经休息好了,爽爽快快地放马过来吧。”
邹鹤鸣面沉似水,沉声道:“既然如此,看招。”身形倏地向前掠出,眨眼间将与孟烟寒之间的距离从一丈拉近到三尺,一招“乾天初破”,三股强劲无比的掌风从上到下向孟烟寒的面门、胸口和小腹一齐击至。
孟烟寒表面上对邹鹤鸣既无礼又轻视,实则邹鹤鸣才是在场的众人中他唯一真正忌惮的人,早已暗中运功提防。他见邹鹤鸣三掌齐至,招式绝无花巧,掌力却是浑厚异常,当即挥掌护住身前要害,两人掌力相交,均是浑身一震,踩得脚下的木制地板咯吱直响。
原来他们运功相抗,脚下均运起千斤坠稳稳站住不动,倘若有谁下盘不稳,在退后中露出破绽,势必会为对方所乘。对于邹鹤鸣和孟烟寒这种绝顶高手来说,哪怕是极为轻微的扰动都有可能导致失却先手,即便不会立时落败,只要让对方占了上风,想要再扳回来却极为不易。
两人心意相通,不约而同地涌身从二楼跳到戏台上面,这里青砖铺地,既平整又坚实,正是最好的比斗场所。李存勖、杨行密、刘隐等人在二楼居高临下,正好将两人看得一清二楚。
邹鹤鸣施展三爻八卦掌,“坤势万罗”、“巽风激飏”、“震雷乍起”、“坎水无形”、“离火骤生”、“艮山莫摧”、“兑泽不盈”依次使出,掌风飒飒,劲力沉雄。这三爻八卦掌虽然只有八招,但每一招均根据八卦爻象的不同暗藏三到六种变化,施展开来共有三十六式之多。
孟烟寒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双掌翻飞,将自己周身的要害护得严密异常,同时暗中细察邹鹤鸣的掌势,希望能从其中窥到破绽,然后再趁势反击。
没想到这三爻八卦掌以八卦为根基,其中暗含五行相生相克之道,阴阳互济,虚实相生,化繁入简,实已达至武学中的绝顶境界。孟烟寒与邹鹤鸣激斗了二十多招,依然无法从中找出半点破绽,反而有两次差点被掌力所伤。
他这才意识到与邹鹤鸣这样的绝顶高手对敌不能太过托大,倘若只守不攻,就算是自己的师父凌斗天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当即招数一变,右手食指点出,一缕指风嗤地射向邹鹤鸣。邹鹤鸣挥掌拍出,与指风撞在一起,一股阴冷之气带着极强的旋转,犹如一把寒冰做成的钻头,竟然穿破邹鹤鸣如山的掌力,直透掌心。
邹鹤鸣被这股冷气侵入五脏六腑,刹那间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但他毕竟内功深厚,当即运起新创的内功心法,瞬间便将那股冷气融化殆尽。他变掌为拳,迎向孟烟寒的手指,口中说道:“地煞指果然厉害。久闻千首观音一掌二指三神咒超凡绝俗,今天老叫花要大开眼界了。”
孟烟寒见邹鹤鸣若无其事地接下了自己的地煞指,心中也是暗暗吃惊,看来此人的武功比自己想象的更加厉害。
他方才所施展的正是摩罗掌法,与邹鹤鸣的三爻八卦掌相斗无法取胜,当即将地煞指夹杂在摩罗掌法之中,希望能以地煞指凌厉的指风在邹鹤鸣的三爻八卦掌中造出破绽,然后再伺机制敌。
凌斗天的武学别具一格,另辟蹊径,不但创制出摩罗神掌和天罡、地煞两路指法,还钻研出两种极为独特的内功心法。烈焰蚊针失魂咒专门侵袭奇经八脉,令敌人痛痒难当,玄冰凝血咒则专攻五脏六腑,能让敌人的血液在极短的时间内凝结成冰。
更为神奇的是摩罗神掌不但招式精妙绝伦,还能和失魂咒与凝血咒任意结合,使内劲和掌力忽冷忽热,忽麻忽痒,以力伤敌还在其次,更能让敌人感官出现异常,从而无法正常运劲出招。
孟烟寒与邹鹤鸣久斗无功,这才将摩罗掌法和地煞指一起施用,满以为能将邹鹤鸣打败,没想到三爻八卦掌实在是邹鹤鸣一生武学的巅峰之作,与摩罗神掌和地煞指相斗丝毫不落下风,孟烟寒连换失魂咒和凝血咒两种功法,依然无法占得半分上风。
旁观的众人见这两人奇招妙式层出不穷,激荡的掌风已将戏台上的所有装饰之物撕得粉碎,就连戏台的顶棚都在微微摇晃,似乎随时都会坍塌,都不由得栗栗而惊。
邹鹤鸣越斗越是心惊,七年前孟烟寒偷袭自己之时虽然凶险,但也因此让他摸清了孟烟寒的武功深浅。当时若是两人能够公平对决,他自信能在两百招之内将他击败。
后来孟烟寒被李随风废去八成武功,只留下两成让他保命,照说已经与废人无异,没想到他只用了七年时间不但将武功尽复旧观,而且还能更上一层楼。如今两人已经拼斗了两百余招,孟烟寒竟丝毫不落下风,真不知道七年间在这小子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孟烟寒能在三天之内把唱戏学到别人苦练十几年才能练到的境界,可见他的天资的确超乎常人,只是如果没有凌斗天在一边指点协助,仅凭孟烟寒一个人勤学苦练,恐怕再过七年也未必能够将武功练到这等地步。
邹鹤鸣心中感叹,这个凌斗天实在是一位不世出的武林怪杰,或许除了李随风之外,这世上无人能够制他。
他心念一动,对孟烟寒道:“拳脚上咱们分不出胜负,再来比比兵器如何?”孟烟寒道:“甚好。”邹鹤鸣从背后取下一根绿油油的竹杖,对孟烟寒道:“亮你的兵器。”孟烟寒双手一摊,道:“我从不带兵器。”他随即对在一旁观战的戚红雨道:“小姑娘,借你的无悔剑用用行不行?”
戚红雨见孟烟寒竟然出声向自己借剑,心说此人怎么如此厚脸皮,我和你仇深似海,恨不得一剑将你杀了,怎能将师父赐给我的宝剑给你?当即怒喝一声:“休想!”
邹鹤鸣扬声道:“戚姑娘,麻烦你借剑给孟烟寒一用。”戚红雨叫道:“邹前辈,不是我小气,我和孟烟寒仇深似海,让我把剑给这恶贼用,除非我死了。”
邹鹤鸣没想到这小姑娘如此倔强,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但戚红雨爱憎分明,敢说敢做,连他这个前辈的面子也不卖,邹鹤鸣不但不觉得生气,反而觉得这姑娘天性直爽,一点都不矫揉造作,心中对她更多了一份喜欢。
正在为难之际,李存勖从腰间解下宝剑,连剑鞘一起丢给孟烟寒,道:“我这宝剑虽然不及戚姑娘的无悔剑锋利,但也是一柄罕见的利器,给你用吧。”
孟烟寒将宝剑接在手里,随手一抽,只觉得面前白光闪耀,长剑的剑身犹如一泓秋水也似,果然是一柄好剑。他对李存勖笑道:“还是晋王气量大,我可要多谢你啦。”他随即又道:“就冲你今日借剑给我,日后我在杀你之前一定先饶你过一次,把这份人情还给你。”
李存勖道:“我只是相信邹大侠必胜而已,你无须这么客气。”孟烟寒道:“你怎么想我管不着,但是孟某人说话算数,决不食言。”李存勖道:“我和朱温势同水火,我一日不死,朱温一日不安,反之也是一样。你非要饶我性命,不怕朱温怪罪你吗?”
孟烟寒笑道:“我助朱温取得天下,也是为了还他一个人情。姓孟的做事但求随心所欲,我不想做的事谁也不能逼我,我想做的事谁想阻拦也不行。”
邹鹤鸣在一边冷冷地插了一句:“连你的师父凌斗天也不行么?”
孟寒烟没想到邹鹤鸣会这么问,愣了一下,随即便道:“不错,连他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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