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就这么从指尖划过,转眼间,已经到这个家二十天了。白天,果果上学,我和老太太在家,除了老太太依旧在饭菜上有些唠叨之外,其他都可以算得上平静,只是日子开始显得格外单调。
果果放学回家,也是呆在自己的房间,除了偶尔有一个美籍日裔的小女孩来家一起玩耍之外,闲时她会和房间的宠物兔互动,有时候还会整理兔子窝,也会将小兔子放出来,院子里,屋里的乱跑。以至于,兔子窝里的那些干草,被那小东西带得到处都是,我不得不常常整理。还有一只龟,不动声色的呆在屋角的小小的玻璃缸里,有时也会用慵懒的姿态睥睨着屋里的动态,我想,大概没有什么比它在这个家更淡定。
果果是个模样挺温顺的十一岁小女孩,来美国已经四年了,模样气质已经不同于国内的小孩,黝黑的长发及腰,加州的阳光晒黑了她的皮肤,小小的精致的像及了父亲的五官,倒也让她多了些异域的风情,她喜欢穿一件宽大的长及大腿的T恤,有时会在院子里,用塑料勺舀水不知道在伺弄着什么,但更多的时候,她都呆在自己的房间,有几次,我想带她出去玩,她摇头表示拒绝,我想,这是因为和我不太熟的缘故。
一般在人家做保姆,大多喜欢照顾孩子,而有老人的家庭,一般的保姆都是不太愿意伺候的。我不是保姆,我来这个家照顾这一老一小,完全是因为果果。起先,果果的妈妈打电话说有要事回国,想叫我来她家帮忙一段时间,我是拒绝的,因为我不喜欢那个老太太,而且,老太太可以住我妹妹家里,儿子照顾妈妈,天经地义,不是吗?但是后来听妹妹说她家还有个小女孩,不方便带回国,我的心便柔软下来,于是,我来了,为了果果。
早晨,我会将果果的lunch准备好,放进便当盒里,然后热好牛奶,一片面包,还有一个煮熟的鸡蛋,摆上餐桌,这时,她也已经梳洗完毕,吃过早餐,就去上学了。她妈妈走前交待过我,说果果什么都可以自理,要我不必管她,但是孩子毕竟是孩子,大多时候,她都会忘记清洗便当盒,而且房间里,洗手间到处都是兔子的粪粒与一些干草,等她上学的时候,我就会将她的房间整理干净。
我喜欢她的不挑食,会问她喜欢吃什么,并尽量的按她的口味做她喜欢的那些食物,她和我话不多,通常都是我问一句她答一句。
美国不像国内,晚上八点,天色还很亮的时候,我就会将大门反锁,老太太这时也就回房间睡觉了。果果的房门此时一般都是闭着的。我洗完澡之后,也会关上房门,看剧,我们各自都呆在自己的空间里,仿佛与世隔绝了一般,只留下走廊亮着的那盏灯,清冷的独自看守着沉寂的黑暗。一段时间过去,倒也相安无事。
昨夜,我看完剧之后,熄灯睡觉,正游离在梦的边缘,隐隐听到门外传来嗒嗒的声音,我有些恍惚,怀疑已入梦,待醒过神来,再一听,并没有声响,但是我还是感觉门外应该是有动静的,我边穿拖鞋边问:“是果果吗?”,然后开灯打开房门,果果站在门口,手上搂着一只似她一般高的布艺海豚,小脸上,眼睛里都是泪水,颊旁的头发被泪水打湿粘在脸上,她望着我,哭着用小小的声音说:“我睡不着。”我连忙揽她在怀里,抱着她说:“和我睡吧。”她点点头。我将她安顿在被子里,然后熄灯,躺在床的另一边,她抱着海豚,背对着我,我摸摸她的头发,轻拍她的肩与背,我不知道该对她说些什么,更怕惊扰着她,她小小的身躯,蜷缩着,我慢慢的抚摸着她的头发,我想,这样应该可以给她些安抚。慢慢的,我听到她睡着了的呼吸声。
她的感受,我真真切切的可以体会,也能了解她的无力与无奈。小孩子是最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人的,我想起我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妈妈生病,爸爸一个人带着我,去看妈妈的时候,他经常会将我寄在那些好心的同事家里,尽管我很不愿意。但是也只能强忍着内心深处的不情愿与深深的无奈,拘促的待在那些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家里,我是度日如年的。每时每刻我内心深处想的全都是:“我想回家”,“爸爸早一点来接我”,“爸爸怎么还不回来”。我知道,那时的我,在那些大人的眼里,就是一个木纳的孩子,不叫人,也不说话,任何事情都吸引不了我的兴趣。这样的生活,持续了有一段时间,我永远记得最后的那一次,应该是我稍大一点了,记得那次爸爸是将我寄在一个远方亲戚家里,那家有两个孩子,一男一女,我一个人呆在她家的房间里,听见外面的两个小孩的对话,具体说的什么现在已经记不清了,但是我还是敏感的知道,他们是在说我,也谈及我家的境况,我有些羞愧,也有些愤怒,于是,我悄悄的逃离了那家,我回到自己家中,将门反锁,将灯关上,然后躺在床上,背朝着窗外,我看得到墙上路灯照过来的影子。后来,我听到大人叫我名字的声音,然后还有大人发现了我,他们叫嚷着,甚至爬上窗台用叉衣服的长叉来挠我的脚,我静静地侧躺在床上,假装已经睡着,直到那些人离去,我执拗的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家,那时,我才六岁。所以,我能够体谅一个孩子的无辜、弱小与无助。
窗外树影婆娑,我躺在床上,感叹黑在美国的这些飘零的日子,有些明白了,人在世上,许是带着使命来的,又或是这里还有一些,需要温暖与守护的人,如爸爸,如果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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