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可怎么办？”

我打开车门，除了汽车车灯提供的两道光明外一片漆黑。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往四周照去。

“刚刚是人？”

虽然这么自言自语，但是我心里还是默默祈祷刚才撞到的是山间的野鹿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我慢慢挪动着，脚底突然碰到一个柔软的物体，我立刻把手机往那边照去，真的是人！

我撞人了！

我十分害怕，不停地骂着这个不合时宜出现的人。她看起来应该是一个女孩子，穿着衬衫和牛仔裤，躺在了路中央，头后渗出一大滩血。

以前我常常在电影里面看到那么多的血，如今真实的事故摆在我面前，让我十分难以接受。我蹲下来，摇了摇她，她并没有什么反应。我把手放到她的鼻子前面，感受不到任何的气体流动。她死了？我吓坏了，身体失去重心，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慌慌张张地想要爬上车，却被一块石头绊倒，石头滚出去老远。

顾不上那么多了，我马上启动车子掉头，我的手指因为过度惊吓在发抖，庆幸现在是夜晚，这条路根本不会有人来。我跌跌撞撞地开上了山路，大概开出去了一个小时，我把车停在了林子里，熄了火，点上一支烟，看了看表，已经是夜里十点半了。

今天上午接到我爸电话，说是外婆前段时间有一些腰疼，现在连下床都困难，他离得远赶不回来，让我先去看看。

我给他的答复是这两天抽空去一次。我有一点担心外婆，虽然明天是周六，但是我打算今天下班就赶过去，谁知道还要加班，八点多我才回家。回家后大概和老婆说了说外婆的事就下楼开车了。

外婆几十年都没有搬过家，我大伯去了美国，要带外婆一同去，外婆摇头，说过不惯每天面包牛奶的日子，她还是喜欢白粥加泡菜；我爸在南京落户，想把外婆结果来，外婆说不，她感觉大城市乱糟糟的，不如小村子简单安静。两个儿子拗不过老太太，只好是我和我爸轮流去照顾外婆。

这条路我差不多走了十万八千遍，闭着眼我都能找到我外婆家在哪。开到一半多，突然前方闪过一道人影，我马上踩了刹车，还是晚了。我明显感到车子由于撞到东西而传递给我的冲击，我也狠狠地往前冲了一下，头撞到方向盘，擦破了皮。

车子没有大碍，就是保险杠有一点凹陷。那女孩要是还活着，被撞到的地方得有多疼啊，估计骨头都得裂开。

想到那个女孩，就会想到自己撞死了人。一阵阵凉意爬上我的背，虽然秋天的夜有些凉，但此刻我却感觉自己赤身裸体站在雪地里。

我抽着烟，不敢回家，默默地消化刚才的事情。我不停地安抚自己，那段路上没有摄像头，知道我去外婆家的只有我老婆，就算她知道我撞了人，也不会送我去坐牢。可是我还是在发抖，抖落的烟灰掉在我的裤子上，变成一点点白。我甚至在想警察会不会抓到我？我老婆会不会因此和别人跑掉？我老爸会不会不认我这个儿子？我会判几年？那个女孩的家属会不会记恨我一辈子？

我的耳边甚至出现了警车的鸣笛。幻觉幻觉！林浩，你不会有事的！

我一根一根地抽，天一点一点地亮。

大概早上七点多，我顺着山路回家了。到家后，老婆马上跑过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外婆怎么样？”

我撒了谎：“没什么事，好一点了，过两天我再去看看。”

“没事就好，吓死我了。外婆今年都八十六岁了，必须要多注意啊。”老婆松了一口气。

“对，对。”我听得心不在焉，点头如捣蒜。“老婆，我想换车，这辆车有一点……”

“没事，你想换就换吧。要我陪你去吗？”老婆打断了我的话。她总是无条件地支持我做任何事情，当初我换工作，全家人都不支持，只有我老婆同意，甚至帮我去招聘网站找适合的公司。

“不用了，谢谢你，老婆。”我从后面抱住她。

我来到了二手车市场，卖车的过程真的十分愉快，我运气太好了，工作人员说正好有一位买家要买车，并且我的车正好是他心仪的那一款。我听到这个消息，嘴都能咧到耳朵根。

“卖卖卖！现在就卖！不过我的保险杠前段时间撞坏了，还没有去修理。”

“要不我去问一下买主，是你修还是把价格降低一点。”

我对他说了声谢谢，心里默念一定要降价，别让我修，我再也不想看到这辆车。

买家说，直接卖给他。我真的想亲一口这位着急的买家。于是一个小时后，我提了新车回家。

“这就是你买的新车？你不是说不喜欢黑色吗？和之前那辆差别也太大了吧？”老婆看到我的新车以后十分惊讶。

“总是要尝试新鲜的东西嘛。”我不能说为了销毁证据才把车卖了。万一有人看到昨天我开的车，再来比对也比对不上。我以前的那一辆是蓝色的大众，换成了价位差不多的黑色丰田。连车牌号都换了。

“哎对了，你看今天的本地新闻了吗？昨晚出事了，就在外婆的村子附近。”

是昨晚的事故吗？这也太快了吧。

我十分紧张且害怕，马上打开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