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蠹

夜蠹

      窗外的叶子在枝头摇晃，做好了枯萎与腐烂的准备。夕阳透过这样的叶子照进窗户里，使周围的一切都暮气沉沉。我的身体正迎接死亡，灵魂却依旧兴奋，昼夜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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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一只以书本为生的蠹。每一只穿梭于书海中的蠹都有使命：找到一处可以避难的居所。

      避难所里最好有小池塘，池塘的水中浮着荇藻，游鱼在水里游动。这样我便可以坐在岸边，与荇藻聊天，看游鱼嬉戏，不会孤单。如果没有池塘，那一定要有太阳，阳光照在大片的棕榈树上，很暖和，一群燕子在房檐下筑巢。那时候，我就沐在阳光里，懒洋洋的向四周望，或许还有一只雪白的鸽子陪我，与我讲情话。

      我怀揣着美好的理想，欢快的踏上旅途。

      一路走了很久，我大口喘着气，目光突然定格在一扇虚掩着的门上，好奇心驱使我爬过了门槛。

      门内有一位很漂亮的夫人，她正随着音符的律动翩翩起舞，舞姿挺拔优美。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像极了清晨的露水，她脚下的地板仿佛也在舞动，来迎合她的足趾。一颦一笑，一招一式，她的美使周围的景色都显得缥缈。

夜蠹

      阳光在窗帘上波浪似的跳跃着，映在窗边的雏菊上，反射出一簇簇的粉红色艳极了。窗户的一侧有一面书柜，透过玻璃向里张望，书柜里的书的作者都是同一个人：严歌苓。多好听的名字，书的封皮上印着一张优雅美丽的面孔，是刚才那个起舞的夫人。这里一定是属于我的避难所，我在心里窃喜。

    《扶桑》、《天浴》、《白蛇》、《金陵十三钗》、《灰舞鞋》、《归来》、《寄居者》、《芳华》……

      我锲而不舍的，一本接一本的寻找……

      一个浅薄的想法一直萦绕在我脑海里：每一本书里的内容都像作者那样迷人、优美。我想故事中人物的对话一定像在五线谱上谱写的音乐，她们的笑容也充满热情和力量。

      可我却在优美的背后看到复杂的人性，那些有些难以理解的内容侵占着我的脑容量，让我不得不思考，不得不兴奋。

      或许，我只想找一方有雁影掠过的池塘，一座面向海，朝朝有花开的园圃。

      直到我的触角攀爬过她所有的作品，我才恍然大悟：那位翩翩起舞的夫人眼神中的清澈并不是露水，它的秘密是眼泪——是失望与羞惭交织，倔强与惋惜纠缠而洒下的泪水。至于那看起来似乎是在迎合她足趾的地板，不过是因为复杂人性的冰冷，使地板也不得不频频颤栗罢了。

      夜深，不知从哪里照进来的灯光将黑夜烫了一个洞。

      我蜷缩在角落里，看着一本本厚重的书，此时它们冰冷的像石板，扉页上的褶皱似乎是出自雕刻家的手。

      微风乍起，窗外叶影浮动，我很久没睡觉了。触角上每一个穴位都像被扎上了针，血液里一阵刺痛的电流激过，我合上了双眼，再也没有睁开。

      小池塘的上空有一群燕子飞过，它们同大朵的莲花谈话，芦苇荡旁的岸边上，斜坐着一只蠹，它正与一只白鸽讲情话……